几天前,陈朔正在紧张筹备一个精工企业——微科精工的IPO计划。前期他已经投入十亿资金,购买了它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如果此次IPO计划成功,他先前投入的十亿资金就能获得十倍以上的增值。
恰巧此时,王东阳找到了陈朔,把唐之信的情况和陈朔做了沟通。因为陈朔去年的几次并购都是由王东阳的律师事务所领衔进行法律事务的协商和敲定,属于较为紧密的合作关系。王东阳便把陈朔列为第一人选。
为了让陈朔能出手相助,王东阳把唐之信夸得如商战之神重生。陈朔则为了不使他们的会谈过程过于尴尬,就没有打断王东阳,一直静静地听王东阳的叙述。等王东阳滔滔不绝地“塑造”完唐之信,他才告诉王东阳,他和唐之信是商学院的同班同学,而且他还是唐之信的大师兄。
这让刚才滔滔不绝的王东阳顿时感觉有些尴尬。
陈朔又解释说,他只是想通过王东阳来了解一下他这个小师弟的近况,没有恶意。然后,又妙趣横生地和王东阳聊了一些他们之前在商学院的趣事,字里行间里满是对唐之信的欣赏,满是对往日那段美好时光的怀念。
王东阳越听越觉得纳闷,唐之信既然有这么能量巨大大师兄在,为何从没听他提到过?这样一个紧急的关键时刻,唐之信怎么不找你这个昔日的大师兄相助呢,难道已经被拒绝过了?
陈朔看出了王东阳的疑惑,为了让他放心,说道,就是冲着同班之谊,哥们情义,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帮唐之信,让东阳把心先放肚子里。
然后又告诉他唐之信之说以这样做的原因,这才让王东阳疑惑的心结完全打开。
原来,南国商学院和所有学生有一个口头约定,凡是从这里毕业的学生,都有一个“十年之期”。十年间,无论好坏都不得回学院。十年之期一到,会组织一个盛大的晚宴,老师会亲自到场,重叙师生之谊。这是所有在南国商学院毕业的学生的情结,是不容亵渎的盛大礼仪。
眼看和同学聚会的时间已到,唐之信更希望以一个学有所成的优秀学生来参加这个晚宴。虽说老师和学生没人会在意这个东西,财富和物质在这个时刻一文不值。可唐之信是一个爱面子的人,他不希望老师和同学看到他落魄的样子,更不希望老师和同学为自己担心。
十年间各奔东西,工作领域不同,交集次数屈指可数,陈朔心里很挂念这个昔日的小师弟,挂念所有曾是同班的师弟师妹。这是同在南国商学院成长后的积累的特殊情谊,平常人眼中可能认为虚伪、腐朽、不如金钱贵重的东西。在他们心里,这是真情实感,是从心底里油然升起的担心和牵挂,就像亲人一样。
完全理解了唐之信的苦心的王东阳,这时,又暗暗地自嘲道,看来自己好心却要把唐之信的苦心化为乌有了啊,哈哈!
在和王东阳短暂的会谈后的第二天,陈朔没有去分析投资价值和风险指数。而直接收拾几件简单的行囊,和老师简单汇报了唐之信的情况后,便风尘仆仆地奔向了商城市。
十年之前,纵论天下,鸿雁传信,历历在目。
十年之后的今天........
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小师弟,依然热情大气,依然意气风发。但睿智如陈朔,他还是从精神头十足的小师弟的眼神里,察觉到他略微隐藏了的一丝丝黯淡的色彩。他敏感的意识到,这是唐之信连日以来被困难磨砺的痕迹,是对战局失望的痕迹。这让他这个大师兄好一阵心疼。
为了节省时间,师兄师弟短暂的“温情”之后,便直奔主题。
陈朔一开始便直言点痛了唐之信的伤心之处。
“我这次来商城市的消息和我的电话,只有咱们三人知道,对吧。”
唐之信和王东阳点了点头。
“可我还没登机,就接到红山资本的电话,说物流园根本不值六十个亿,让我别上当。并且还提出,如果我不参与此次收购,他们可以给我一些现金作为补偿。”
“这种行为在西国收购案是很常见的一种策略啊,几方资本投资机构共同压低企业价格,最后归一个资本机构收购。收购到公司的投资就拿出一些先进补偿那些退出的资本投资机构。看来,您老还没出山,就被老妖精盯上了。哈哈!”王东阳打趣道。
“这种策略倒不奇怪,陈师兄的意思是他的电话和这次并购的消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红山资本知道了。这个消息是怎么泄漏的?”
王东阳此时“哑口无言”,表示疑惑。唐之信看着往昔像“小诸葛”一样的王东阳,竟然也会有这种懵逼的表情,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于是就告诉了他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唐之信在得知其他几大商超把物流园区的货物搬空、农产品供应商的冷库和仓库和冷库又被人以闪电的速度或租或买的纳入囊中之后,就怀疑这个事情里边有内奸。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是唐之信和王东阳,之后知道这件事的便是于浩洋,于浩洋又请求詹丽娟协助,詹丽娟又安排苏芷从唐之信办公室拿出了农产品供应商的名单。
这件事的知情者一共就这五个人,唐之信和王东阳可首先能排除嫌疑,他俩不可能会泄密给红山资本。现在可以肯定,泄密者一定在于浩洋、詹丽娟和苏芷三人当中。
对于他们三人,唐之信又都是了解的知根知底。从主观意愿上说,他不愿意去分析这个事,对他来说,无论他们三人之中谁是内奸,他们都会深深刺痛他的心,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可天不遂人愿,这种事情的出现又迫使他,不得不做出这种分析。他决定从于浩洋开始,于浩洋最近行为略微有些异常,自他从拘留所回来之后,工作热情有所降低。数次头脑风暴,始终未见他提出过建设性的建议,只是随时附和,或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可这都不足以证明他是泄密者。唐之信在这几天繁忙之余,也有过反思是不是自己哪一块做的不到位,让他有情绪了?或者是自己不在公司这期间,他遇到什么事了?某些时候,他真想找这个发小问问,可又担心万一问错了,岂不是伤了这个发小的心,显得自己太多疑了。于是就慢慢搁置了这些想法。在唐之信看来,就算退一万步讲,于浩洋就算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自己也不相信他会去做一个泄密的小人。
詹丽娟的工作态度、待人处事,倒是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常。特别是上次头脑风暴时对惠尔斯和红山资本的一番偏僻入里的分析,让唐之信从心底里认可和欣赏,从她这也挑不出毛病。
苏芷是刚从大学毕业两年的年轻小姑娘。两年以来,没有突出的表现,但也没有违反过公司的纪律,属于安稳型员工。作为唐之信的秘书,她尽职尽责,唯一值得怀疑的是她平常做的工作经常会涉及公司机密,但也这不是可以怀疑他的理由,不能因为人家参与涉密工作,就说人家有泄密嫌疑。再加上她那副弱弱萌萌的样子,汇报个工作都小心翼翼的,哪还有胆子去做这些事啊。
可内奸存在是事实,这次物流堵截计划的瞬间瓦解,就证明了这个内奸的威力。如果不及时除掉,将来他的危害一定不会比这次小。
唐之信也只有选择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昨天深夜,他和陈朔以及已经建立稳固合作加兄弟关系的前三大供应商都通了电话,说明了情况,要他们配合,抓出这个内奸。
安排完这一切后,他就在深夜召集于浩洋和詹丽娟来家里开紧急会议,会议上他故意武断地反驳了詹丽娟,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收购方案,还告诉大家不要轻易怀疑任何人。
参加这次会议的于浩洋和詹丽娟其实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会议:夸张的物流园估值、反对纠察内奸的妇人之仁、准投资伙伴信息的泄漏,哪一个像是唐之信做事的风格?
特别是准投资伙伴信息的泄漏,这个关键时刻,谁能送来钱谁就是大财神,唐之信竟然会派一个副总裁去接待这个能挽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大财神,自己在家干等着,这符合唐之信的正常逻辑吗?投资信息保密的,这又是常识。如果投资谈判还没开始,投资人的信息和商谈内容就被泄漏了,这个投资人会怎么评价唐之信。再好的项目也会成为泡影。唐之信能不懂得这个道理?
如果这个投资人不是陈朔,唐之信不是设套来套这个泄密者,那结果可想而知。
这不得不令人匪夷所思。
为此,唐之信又做了进一步的分析,假如内奸存在于他们两人之中,昨晚开会的内容和唐之信接下来安排的事就一定会泄漏出去。如果泄漏的是唐之信安排的事,就可以立马判断谁是内奸;假如泄漏者足够聪明,只泄漏会议内容,那苏芷的嫌疑就可以排除。唐之信还会设计下一个揪出内奸的办法。
王东阳这才明白,陈朔为什么一开始谈话就提到内奸这个事情。
现在看来,这个内奸还是不够聪明啊。
“或许他很平常很聪明,那是在他正直、忠诚的时候。利润熏心会直接熏低他的智商和判断力。”陈朔补充道。
“除内奸吧。”
“这个不急。”唐之信默默地说。
王东阳显得有些着急,斩钉截铁地说:“他决定背叛你和云鼎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你的兄弟了。你干嘛还要为他保留哥们义气。你如果不忍心,我可以作为你的代理律师,去找他谈?”
陈朔脸上没了笑意,一脸严肃地看着唐之信,两眼发出的剑光足以让人胆寒。
十年商海沉浮中,类似的事情,他已经司空见惯了。对此,他有一个基本的判断,一个企业的掌舵人就是这个企业的天花板,这个企业能走多远,取决于这个企业家。换句话说,企业的战略图景其实就是这个企业掌舵人的内心剧场。
战略制定很难,执行起来更难,所有难中之难在于这个企业掌舵人是不是一个所谓的“明君”。假如他是一个仁义、有胸怀、有魄力的人,这是投资人、股东、员工和顾客的福气。但仁义和胸怀不等同于是非不分,忠奸不明,更不等于对敌人的妇人之仁。如果你对任何人都有一颗仁爱之心,那你只能算是一个好人,不能算是一个好老板。就像明朝的建文帝朱允炆,你可以说他是一个好人,可他不是一个好皇帝,不是一个明君。相反,夺了建文帝朱允炆江山的明成祖朱棣,你可以说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他是一个明君,是一个彪炳史册的好皇帝。
商海人心叵测,哪里是一个做好人做到爆棚的小绵羊生存的地方?书本上写的以道驭术,以仁义灭不义那些道理的前边,都会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懂得这些苟且,善于消灭这些苟且,你才会有诗和远方,你才能守仁以弘道。如果眼前这个小师弟过不了这一道坎儿,他这个大师兄可就要发出雷霆之怒来点醒这个“绵羊傻缺”了。
“东阳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唐之信这才开口,“内奸是令人痛心,可对于云鼎来说,这些痛心算得了什么?只是我现在还不能除掉这个内奸。”唐之信改变了原先的打算。
“你想把他留起来供着,等他把你事业败光捣鼓净,你再和他谈论哥们义气啊。哈哈”王东阳似乎明白了唐之信的意思,于是换作轻松的语气“刺激刺激”王东阳。
“你不会是要用反间计,让他能帮助我们传递错误信息给红山资本吧?”陈朔问道。
“对了,要说你怎么是大师兄呢。深知我意。”
“詹丽娟没问题吧?”王东阳又问道。
“没有,前三大供应商提供的信息是一致的,她没问题。”
“那就好,事情结束,把于浩洋告上法庭,至少也得判他个几年。”
“那也不用,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他们之间有苟且,就把这个内奸交给他的主人来处理吧。”
“对,谁把他策反的,谁就会在他利用价值消失后,把他推进火坑,让他自生自灭。天堂地狱都是自己选择,怪不得别人。只是可惜了你们这么多年的哥们情谊。唉....”陈朔望着天花板,叹息了一声。
“内奸的事情既然查清楚了,那说说下一步的行动吧。”王东阳提醒道。
“嗯!那之信,你先说吧。”
“这次物流堵截计划已经基本被他们瓦解了,农产品基地的堵截计划起的作用也有限。下边只能看具体的市场竞争了。我刚贷了五个亿,再加上类金融模式带来的浮存金两个亿,目前能筹到的资金是七个亿。可这点钱估计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唐之信如是说道。
“你之前的计划实际上已经被他们全部瓦解了。惠尔斯已经安置好了产品的集散地,农产品也有惠尔斯物流基地提供。另外,红山资本的农产品两天之内就会运到。你的供应商也已经被他们偷袭,今天上午就要签订排他协议了。不接受的,红山资本就撕毁协议,赔违约金。”杨朔停了一下,又说道:“还有,这次发动竞争的虽是约翰,主导约翰行为的是惠尔斯的布兰诺,他俩是忘年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