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禁不住微微一笑,听他奏完,随口便道:“你这人,面上看不出的心思,全都藏在手底下了。”
说完,他就感觉对面滞了一下。抬头一看,沈青阮的神情果然僵在了脸上。
“你听得懂?”他似乎十分意外。不,大概不是意外,而是震惊。
“这有何难?”凌萧奇道,“公子技艺高绝,如此强烈分明的情感,是人便会有所感触吧?”
沈青阮没说话,微微别过头去,掀开车帘,只留给他一个毫无感情的后脑。
风有些急,凌萧在车内都感到了汹涌的气流。他忽然想到元知若那句“沈公子这伤怕吹不得风”,便对他道:“坐回来吧,风太大,你脸上还有伤。”
闻言,沈青阮倒是听话地坐了回来。大风将他一丝不苟的鬓发吹得有些凌乱,有两三缕调皮地垂到他的颊边,正搔在他的伤口上。他心不在焉地撩了撩,也不看凌萧,自己静静坐着,不说话,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寡淡。
凌萧觉得有些尴尬,便没话找话道:“那日你弹的,也是这首曲子。”
“那日?索伦国宴?”沈青阮微微皱眉,“宴会上弹的不是《幽兰》吗?”
“不是琴曲,”凌萧道,“是琵琶,在与索伦的大音杀者角力时。”
沈青阮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当时精力太过集中,曲子都是信手拈来的,早不记得弹过什么。”他说着看了看凌萧,奇道,“我记得你并不善音律,倒是记得比我还清楚。”
“之前听过一次,所以记得。”凌萧淡淡道。
沈青阮顿了一下,指尖在阮咸上勾勒出两三错音。
“你认出我了。”他道,语气平静无波。
“认出了,”凌萧道,忽然微微一笑,“还欠你一句抱歉。”
沈青阮看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道:“世子平日里都是这般莽撞的吗?”
凌萧被他噎了一下,但想到自己那日的行为也着实担不起“稳重”二字,便闷着没说话。
沈青阮见他神色,却仿佛忽然有了兴致,道:“世子当日,是不是将我认成女子了?”
他怎么知道?
凌萧心下一惊,愈发窘迫,喏喏道:“你当日穿着素色衣裳,戴着帷帽,又出现在孟大家的茶室里,我一时也未做他想......”
沈青阮听他这话,不由轻轻翻了个白眼:“世子见过这般高的女子?莫非北境女子,个个身逾七尺?”
听他这话,凌萧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当日为何一直隐隐觉得异样。原来便是身形不对。他身量比寻常女子高出何止一点,自己情急之下竟连如此明显的破绽都未察觉,现在想想当真不可思议。
他听出沈青阮话中的揶揄,却无从反击,只道:“当日情急,没顾上这许多。”
“这么看来,世子当日是真将在下认作女子了。唉......”沈青阮轻轻一叹,接着眉梢一挑,戏谑道,“那世子当日的所作所为,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