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人很奇怪。具体怎么奇怪,他们也说不上来。
他们大概二十几个人,都穿着朴素的青衫,与京中锦衣华裳的贵人们格格不入。但每个人都气质出尘,面目清朗,就好像池中静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纵使衣衫朴素,风尘仆仆,也给人一种洁净温宁之感。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年轻人。这人其实相貌平平,身材也只在中等。但那一双眼睛却极为清明淡然,仿若能看彻世间事,却又心怀大慈悲。
队伍最后是一队驴车,车上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不知装了什么宝贝。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他们目不斜视地沿着主街一路向前,一直到达了宫门外。
候了许久,宫门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小内官猴儿一样窜出来,傲慢地跟他们说了几句,便又窜回门内,顺手将门掩上。
又候了许久,雨都停了,日头出来,不一会儿,气温就升了上来。驴子有些不安分地踢地响鼻,路旁的看客也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换了好几拨。但那一队青年人却始终脊背挺直,目视前方,雅正肃穆,没有一点不耐之色。
终于,在将近晌午之时,宫门才又开了。这次是大开,行的是迎接外国使臣的大礼。于是,历经千难万险,千辛万苦,这队青年人终于又在宫门外苦等了近两个时辰之后,见到了江国的国君。
这支队伍就是后人口中如传奇一般的东陵使臣。而为首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后世传说的东陵大儒,源氏月。其实当时的他,也不过才二十又七而已。
穿过重重亭台楼阁,他们终于得见天颜,却没想到只是一个歪在龙椅上的侧影。龙椅前还放了道珠帘,殿内光线昏暗,帘后影影绰绰,看不清晰。
“众位大使平身。”懒洋洋的声音从帘后传来,“不知大使今日到访,有失远迎,望大使见谅。”
其实,他们的国书早于一年之前就已经递上了。三日前,他们抵达元京京郊之时又递了一次。这皇上显然是没把他们当回事。
“寡人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不宜见客,望诸位海涵。”那懒洋洋的声音又道。说完,帘后竟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娇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极为刺耳,全殿的人都听到了,那队使臣自然也听到了,有人脸上终于难看了起来。
不过,为首的源氏月却始终眼底无波。他严正一礼,沉声道:“吾等自东陵而来,意为拜见陛下,交江东之文化,结友好之邦邻。此行本承吾君之重意,携见礼无数。然路途艰险,兵荒马乱,皆被抢掠一空。所余仅吾国千年来珍藏之经典,经书典籍百余册,幸未受损。”他的江国话说得极好,字正腔圆,简直比元京城里的大多数人说得还要标准。
丢失贡礼本是重罪。但见他们一路风尘,皆面有风霜之色,又态度良好,言语得当,况且这是两国百年难得一次的交会,己方先前又有所怠慢,皇上便不欲再追究此事。他对这些什么经书典籍也毫不感兴趣,只想快些打发了这些人,然后与掌中纤腰共赴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