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姐姐裳姐姐，今日起风了，我们去放风筝罢。”

“裳姐姐裳姐姐，以后你嫁了人也要一直一直对岢儿好哦。”

“裳姐姐裳姐姐，你不要哭，你阿爹阿娘肯定不想你看见你哭的，他们会心疼的。”

“裳姐姐裳姐姐......”

“......”

“小姐，水好了。”不知何时，暖冬已然回来了，孟云裳胡乱应了一声，由她伺候着进了浴桶，脑子里仍旧乱糟糟的，眼前都是岢儿那小小的身影，眼角眉梢永远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奶声奶气地安慰她对她撒娇，一切似乎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孟云裳想着想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待她回神，浴桶里的水已经渐渐凉下来，以暖冬为首的一众丫头也都退了出去，只余下满池微冷的花香和她自己轻浅的呼吸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游荡，没有归处。

倚着浴桶仰头看着房梁，半晌她往下沉了沉身子，又半晌才浮了出来，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甩出了脑袋，擦干净身子，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蒙住脑袋便沉沉睡了过去。

过去了就过去了，不管过不得过得去，都要过去。

翌日，皇宫。

“母亲。”慕容璟前来探望自己的母亲，她正于屋子里收拾自己的物什，东西不多，但她每日都能收拾数十遍，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大抵是因为生下了九皇子的原因，她虽无名无分，也没人敢使唤她，是以她日日过得清闲，甚至无聊到无趣，只能靠着这些聊以打发时光罢了。

见到慕容璟前来请安，莫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仍旧置若无人一般地收拾着手上的东西，眸色清冷沉淡，抿着唇一语不发。

慕容璟早已习惯了母亲这副不冷不淡的模样，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直默默地侯在一旁，毕恭毕敬，不失礼数，却少了几分母子间该有的亲近。

半晌，莫眉收拾好那堆东西，也不知是哪里突然碍了她的眼，又生气一般将它们散了开，从一堆凌乱的物件中抬起双眸，看向慕容璟的眸光掺了几分冰冷的怒意，“你还有脸来见我？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

甫一开口，满是尖酸刻薄的语气，与方才收拾物什时沉静安详的半老美人儿大相径庭，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慕容璟没有起身，淡淡道：“不管如何，您都是母亲，儿子该给母亲请安。”

“砰！”倏而，她抄起手边的杯盏扔了过去，怒道：“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做了吗？你还当我是你母亲，就该想办法为自己求取一份荣宠，而不是让我窝在这种破地方受罪！”

慕容璟没有躲，结结实实地受下她的怒火，任由那杯盏落在自己额头，砸出一块青紫的痕迹，漠然道：“母亲不缺吃穿，不用劳作，难道还不够吗？”

“够？慕容璟，我生你出来，是为了让你为我争得一两分地位，而不是受辱！”莫眉看着慕容璟与元帝愈发相似的眉眼，心下就烦闷郁结。

慕容璟闻言扯了扯唇，沉默不言。

他委实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么多年如此过来，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过了。

莫眉见他不吭声，心口的气又升了升，起身朝着他脑袋狠狠甩了一巴掌，“慕容璟，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下药也好，哄骗也好，我再给你半个月，要是不能将孟云裳这碗生米煮成熟饭，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母亲既如此说，那就请恕儿子不孝了。”慕容璟闻言紧了紧拳头，扔下这句话起身便走。

“慕容璟，踏出这个门，你可以试试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活蹦乱跳的孟云裳！”方至门口，身后又传来一声怒吼。

慕容璟刚抬起的脚缓缓收了回来，转身看向自己的母亲，既觉得可怕又觉得可笑，“您说什么？”

莫眉见他紧张的神色，突然就笑了，“慕容璟，我当真是生了个白眼狼，亲生母亲还没有一个外人来得要紧，不知道孟家那般重视孝悌之义的人家知晓了还看不看得上你？”

慕容璟眉头微蹙，眉眼间也不见了往日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隐忍得痛苦的怒火，道：“至少儿子明白，什么是知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