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林总，还顺利吧？”刘林二人还未坐稳，推门而进的张德仁急切地问道。
“别提了，没有结果，等通知吧。”林若然一屁股坐进沙发里，顺手摸出香烟和打火机。
“是吗？”
“是的。刘伟今天就是个闷葫芦，整个过程没吭一声！我也是服了他了，真能坐得住！”
“是吗？出什么事了？”
“鬼知道！哦，刘总，价格一分不降不太好吧？那个什么青松的外地企业，对，卢秀栋，他第二轮就压到了90了，难道第三轮他要升起来？”林若然一边给两位分着烟一边说着话。
“90？外地企业？嗯，的确不高，一平米最多最多也就5块钱的利吧。”张德仁说道。
“您看，张总都说了，就是嘛，工期拖一拖，施工难度大一大，总包在配合上再难为难为，我看呐末了也就赚个白忙活！”
“好了，投标的事情就这样吧，95块钱我们就干，不行就算了，毕竟我们的处境比起宝元要好一些，文韬还要发展，还要盖楼，以后有的是合作机会，你们也看到了，现如今想一家独大，那是难上加难啊，我们也要给同行表现的机会不是。
……只是……如果没了这个工程，明年上半年我们三个的压力就会大很多，特别是林总啊！”刘裕后感慨道。
“我，没事，都习惯了，你们放心就行。也是，如果真把这个工程弄丢了，那就太可惜了！”
“张总那边提醒一下小胡和小丛，一定把控好质量，在张作贵那里不能有任何闪失。还有林总，你跟张熟，这几天吧，泰昌那边有了准话就出趟差吧，代表我和张总到莱卡去看看张作贵，顺便给小胡和小丛上堂政治课，督促督促，别忘了。”
“好好，没有问题。”
坐在办公室里的刘伟，拿着风控部统计出来的投标报价单，陷入沉思。
从这次招标会开始，他要有意淡化自己在招投标工作中的作用，在他看来，这项工作太过招摇，与自己一向秉持的低调做官理念是有冲突的。
手中有权当然是好事，可是为了拥有更长久的权力，他必须及时把招投标这一块从自己的日常工作中择出去，唯有这种明哲保身的做法才能不会把自己变为集团的焦点而引起别人的嫉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什么事情都得有个开始和过程，他相信林若然他们会慢慢把更多的目光投向风控部经理张宝玉身上，而不是自己！
有了单文韬对自己的信任和倚重，这就足够了。前任血的教训犹如昨天刚刚发生，他绝不能让自己重蹈他的覆辙！
面对报价单上的数字，刘伟知道卢秀栋的使命已经完成，他如一只鲶鱼搅乱了那些沙丁鱼的好梦，明天就是他打道回府的时刻。
这个鲶鱼法则本来就有，只是自己在具体运用中创新了一下，如果运转顺利，整个泰昌府邸能够为文韬集团节省两三千万的投资。
那些沙丁鱼睡得太安逸了，他需要让他们有恐惧感，早在半月前他就系统地把构思好的计划向单文韬全盘作了汇报，二人深入地交谈之后，他的计划得到了单文韬的称赞和认可。
他把这个计划称为“鲶鱼计划”。
地热仅仅是安装部分小小的分项，随后的塑钢窗、防盗门、防火门、外墙保温、电梯、绿化景观等，每一项都是几千万的大单，所以鲶鱼计划的确可期！
身在其位，当谋其政！
没有来由的恻隐之心只会害人害己，是万万要不得的！
不过，他对林若然还是有些顾虑的，毕竟平日里两人相处得还不错，何况还有许美琪的那层关系。这次通过青松把裕达的价格拉下来十块钱，按照一个标段七万平米计算就是七十万，这七十万可是生生的利润，是最肥美最滑嫩的部分，想来刘裕后和林若然一定会感到疼痛。
那样的话，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因为做人做事，不能丢掉立场！小恩小惠可以，但是大是大非面前绝不能含糊！
不过，他也能够深刻认识到，自己就是一把握在单文韬手中的钢刀，有着自己的使命有着自己的责任，只希望他用完之后把自己封存在刀鞘里。
仅此而已。
“喂，林总，在哪里？”
“在公司呢？领导。”
“安排安排，后天我们去趟农家乐吧。”
“没问题，已经专门为您留下了三十来棵果树，包您满意！”
“行，那就后天上午我们去山上转转吧。”
“没问题，上午十点我准时去接您。”
“十点？也行，就这么定了。”
深秋的果园里景色一片肃杀，地上已经有了掉落下来的叶子，打着卷儿在微风中滚动。依然挂在树上的苹果，呈现出熟透的紫红色，晃悠晃悠的样子吸引着过往的山雀和喜鹊。
“怎么样？领导，这片果树可以吧？”
“嗯，不错，看上去不错，林总，不知道苹果的口感怎么样？”
“得嘞，您瞧好吧！”说着，林若然从一棵树上挑了一个最红最大的，用瓶装水洗净后，迅速用刀去了皮。
“来来来，领导，您尝尝便知道了。”
“嗯，嗯，细嫩清脆，酸甜适口，不错，不错，与超市里卖的相比，就是不一样！”刘伟咬了一口，满意地点着头。
“呵呵，那是，那我们就开始吧！”林若然从看果园的大叔手里接了筐子，放在了刘伟的面前。
在四处看完景儿的许美琪和齐彩虹，这时也来到了树下，二人一起品尝了苹果后就忙着开摘了。
刘林二人则来到农家乐的大院，坐在凉棚下喝起茶来。茶叶是林若然带来的，水是旁边一眼山泉里的天然水。
“怎么样，领导，这山泉泡出来的茶，味道不一样吧？”
“嗯，不一样，林总，你可真会享受啊！来吧，你也别忙了，一起喝茶。”
“没事，出门在外，我就是为领导服务的。”
“没有什么服务不服务的，你我谁跟谁，你的茶杯，给，赶快尝尝吧，的确不错。”
“嗯，这味道就是不一样，还是这里的水好，这次忘带水桶了，下次，嗯，下次一定带上，这里的水也不花钱，管够啊！”
“可不，现在在村里有这么一片果园，一处菜园，四五亩地，多好。”
“是啊！这里风光优美，空气清新，真是个桃花源啊！”
“……来吧，说说泰昌的事吧，怎么想的？”刘伟说笑间切入了话题。
“泰昌？怎么怎么想的，裕达您还不了解，诚实守信，合法经营，任劳任怨，为主分忧啊！哈哈……”林若然打着哈哈说道。
“……服你了，你林总嘴皮子功夫了得，你啊，这辈子不去做个律师太可惜了，呵呵……”
“没办法，我林若然就靠这张嘴活命了，心里没有什么大志向，俗人一个，比起战国时期的张仪那可是差远啦！律师？您别提了，我这辈子可不想跟他们任何人打交道，晦气！呵呵……”
“行行，我佩服你。说正事，到底怎么想的？”
“当然是想继续为文韬集团服务啊！可是……能不能继续服务下去，还不是……您刘总一句话嘛！”
“我？我真有那么大的能量？”
“哎哟，刘总，绝对有啊！”
“既然你说我有，好，那你就进来干吧！裕达的实力众所周知，我举双手赞成啊！”
“刘总说得可当真？！”
“当然，不过……进来干也要拿出诚意啊！”
“哎哟，我的领导，招标会开了一上午，我和刘裕后总可是全程参与啊，绝对有诚意！”
“你别跟我打哈哈，我说的诚意你知道是什么。”
“……领导，不就降价吗？可是您已经砍到骨头，仅剩下一点点儿肉星儿！您说，您让我怎么降？90？您难道要敲骨吸髓不成？！”
“那样说就没有意思了。人家青松都能干，你就不能干，何况裕达还是本地企业，有地域上的优势，对吧？”
“他卢秀栋就是个傻……呵呵，卢总，他肯定不了解现场情况！”
“现场情况？就你了解！现场还没有盖起来呢，怎么了解，对吧？”
“领导……他是一个外地企业，肯定不了解海蓝当地的具体情况啊！我敢保证，他来施工，绝对回陷进来！不信？你我走着瞧！”
“好了，咱别扯远了，我的意思你也知道了，回去跟刘裕后总好好商量商量，目前价格高了点儿，一定要调调，否则真没有机会了！”
“您看，都报了三轮了，能调我们早调了。”
“怎么，看来明年裕达可是有不少活儿啊，文韬的活儿可干可不干喽！不过，也是，老裙带厂那块地虽然与泰昌府邸没法比，可也够你们忙活一整年的，是不是，林总？”
聊天声戛然而止，林若然发愣地看着刘伟。
“怎么样，林总，回去跟刘总好好商量商量，机会就在面前！实话跟你说，暴利时代过去了，二十块钱是利润，七八块钱也是利润，好好操作操作，泰昌每平米挣上十块钱还是有可能的，毕竟裕达的进口输送设备还是比较新进的。
开发地皮，我比你内行，那是黄金铺路，白银贴墙，资金链出现问题那就是万劫不复！金领北区的那片工地已经成了烂尾，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有人去动它的，考虑考虑，明天上午给我准话，我还要跟大老板汇报呢。
最后，你要记住一句话，也请你转告刘裕后总，文韬离得开裕达，可是裕达是离不开文韬的，至少眼前的五六年之内，这就是生存之道啊！”
“……行行……那个明天上午九点，准时给您电话。领导，我给您换杯新的，光顾着说话了。”林若然急忙应承道。
“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那块地皮的事情？”刘伟喝了一口新茶，接着说。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领导手眼通天，在下自然佩服！”
“也是，还是海蓝城市太小了，来吧，喝茶。中午吃什么饭？”刘伟并没有想说的意思，岔开了话题。
“……午饭，玉米饼子，花鲢鱼，跑山鸡，鸡蛋炒辣椒，眉豆炒虾酱，还有荠菜饺子，外加一个西红柿汤。”
“挺好，挺好。走吧，我们去看看她们摘了多少了。”
刘伟起身，林若然跟着走了过去。
下午两点，四人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市区。车上拉了六箱苹果，其中有一箱是刘伟精心挑选的，这是准备送给单文韬的。
当林若然来到办公室时，刘裕后还在等着他。这个昔日的同学今日的同事，就是林若然的智囊和后盾。
“捎带了箱苹果，得空分给你们尝尝。这路是有些远，明显感觉体力跟不上了，没有高中那会儿打篮球的劲头了。”
“那是，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老；光阴似支离弦箭，箭箭去不回。流光容易把人抛，不服不行啊，老同学！”刘裕后拿出香烟二人很快点上。
“详细说说吧，刘伟都说了什么？”
林若然把刘伟的话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生怕漏掉一个字。
“看来这次不继续降是不行了。”刘裕后感叹道。作为公司的领导者，能够吸纳任何一方的意见是他的特长，权衡利弊，趋利避害，规避风险是他的职责所在，他承认第三轮报价自己的轻率与自信。如果没有林若然和刘伟这层关系，可能此时裕达已经失去了泰昌府邸项目。
“那降的话，具体多少合适？”林若然在办公室里踱着步。
“你觉得青松的第三轮报价会是多少？”
“肯定不能再次提升吧，那是没诚意的表现，刘伟也不会允许他那样做！再次降低的话，那卢秀栋绝对疯了，所以他只能维持90不变，何况在第二轮时他本来就占着价格优势。”
“嗯……张总对成本核算准确了吧？”刘裕后谨慎地再次确认。
“张总，对他你放心就是了，绝对出不了差错！”
“那就九十块零三毛吧！”
“怎么还多出了三毛钱的零头？”
“跟青松卢秀栋学的嘛！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的那个九十三块两毛可是一门艺术啊！咱们可要向他学习。”
“此话怎讲？”
“若然，别小看了我们这三毛钱，它跟在九十后面，就是等着让刘伟砍掉的，有来有往，我们送给文韬三毛钱，文韬就要保住我九十的整位数。刘伟得了面子，也好跟单大老板汇报工作，你看看，有讲究吧。”
“嘿，琢磨琢磨是有点儿意思。”
“那是，裕达要继续发展壮大下去，不断学习才是必由之路啊！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你起草一份文件，盖上公章后就赶快下班吧，忙了一天了，明天上午你还是亲自去一趟刘伟那里吧，当面办事才有更大的诚意。”
“行。泰昌的事情我来落实就行了。你那边钱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谈妥两家银行了，现在几乎所有的开放商都在找钱，实力是一方面，信誉和运气也是不可缺少的。可是无论如何，贵和花园的运作离不开裕达本身的支持，业务要进一步扩大，你这边的压力很大，明年能不能经得起大抽血的考验，全靠你了。”
“没事，我嘛，化压力为动力，越战越勇吧！哈哈……”
“你的心态挺好，我已经有点儿失眠了，晚上睡不着，看电视消磨消磨时间。”
“你可得休息好，裕达还等着你挥旗掌舵呢！听说山上的酸棘枣仁儿泡水能治疗失眠，效果不错，你不妨试试。”
“人云亦云的，慢慢调理吧，你嫂子已经给我配上中药在吃呢。”
“行，那就好。改天聚聚吧，有日子没有聚会了，需要放松放松。”
“行，这方面你是行家，你安排就行了。”
“行，交给我张罗吧！”
“哦，那个，刘伟怎么知道了地皮的事情？”
“……这个，我也纳闷，真说不上。有事？”
“哦，没事，想起来了，问问，算了吧，他早晚也会知道的，这人不一般啊！”
“嗯，那是！点子不少！”
11月8日上午，林若然准时出现在了刘伟的办公室。
“领导，这是最终报价确认单，您请过目。”
“嗯，嗯？怎么还有个零头？你林总好的没学，倒学起耍滑来了。你知道我一年下来看多少份报价单吗？三千份！赶快去了吧！”
“嗯……呵呵，行，听领导的。”
“嗯，我看看啊，这样才算有诚意嘛！看来你林总昨天回去后没少给你们刘裕后总做思想工作啊！”
“领导昨天的话，深入浅出，入情入理，我们不好，应该调整的。”
“行，行，嗯。合同章带来了吗？”刘伟随意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