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有音信。怎的突然说起这个？”三月之期将至，宋彦早已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下反倒没有多少期待或是失落。

“总觉着你这样的人不该是那样的结果。”虽然她阿娘总说宋家的就没什么好东西，可宋彦这人对她也不坏，总爱依着她的性子胡闹。

宋彦把玩这手中的茶杯，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击着杯沿，“我是怎样的人？”

阿云看他认真，轻笑出声道：“年幼时我爱看些传奇画本，总爱把里面的人物区分出好人坏人，可长大了才发现，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没办法只单纯的好，或单纯的坏。”

“此刻的我对于你来说或许是个还不错的朋友，可你若是王小公子呢？还会如你这般想吗？立场不同，看法自然不同。现下你我相谈甚欢，那若有一日我们站在对立面呢？”

“不过，若真有那一日，我不知那时的我会如何想，但你若要问当下，你在我心中是怎样的人，我便只会告诉你，你是我希望能努力活着的人。”

是除了家人外第一个这样纵着她的人，也是个让她想陪伴久一些的人。

在西川的时候，她有个好友，两人几乎是在严家相伴长大，就在她八岁那年，离开西川随家人入蜀中那一夜，严家人被屠杀，连同着严家的宅子也被焚毁，那种令人窒息的血腥气息总萦绕在她的梦中。

她胆子很大，总敢做一些别的女孩不敢做的事，初学鞭法的时候免不了是会打到自己的，她每天都把自己甩得浑身都是红印子却还是坚持要学。她又胆子很小，怕狗怕老鼠，怕与人深交，怕离别。

宋彦笑了笑，摸摸阿云的脑袋，似在安慰小孩子一般：“你放心，我是要与你站在同一边的，不会有你想的那一日。”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年幼时更招人喜欢些，那时的你应该只会说一句话……‘你是好人'。”

“这样说，我倒更喜欢听些。”

阿云被他逗笑，嘟囔道：“我看你倒更像个“伪君子”了……”

“跟你学的。”宋彦用扇子敲了敲阿云的脑袋。

今日院中的蝉鸣个不停，阿云便趁着天热，领着宋彦去了城西的溪边垂钓。

阿云找了溪边的一处竹林，竹林下很凉快，不过就是蚊虫多，幸好她随身带着自己用银丹草制的熏香，放在小炉中点着，不但清香怡神，还能驱走蚊虫。

宋彦很喜欢这味道，便问她：“没想到你这银丹草还真有如此妙用。”

“那是！我那里还有多的，改日给你带些来。”阿云很是得意。

“那便先谢过了。”宋彦点点头向她致谢。

阿云挑眉冲他笑道：“你若是真心谢我，不如今日钓一条鱼起来作谢礼如何？”

“礼还未曾收到，便索要谢礼，此般行事之人，在我这里倒是头一遭了。”

话刚说完，便有鱼咬饵，阿云忙用手指戳了戳宋彦胳膊，生怕他错过了这条鱼。

宋彦笑笑，混不在意道：“慌什么，等它再咬得深些，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阿云深以为意，赶紧附和点头，凑近他紧张的嘘声道：“你说的对，可别吵着它了。”

若有似无的气息萦绕在宋彦的脖颈间，轻轻柔柔的嗓音似有魔力一般在他耳畔低语，让他突然间竟乱了方寸，连提竿都忘了。

阿云全神贯注的看着溪中正咬饵的鱼，觉着差不多了，宋彦却怔愣着并未有什么动作。她索性一把握着宋彦的手，霎时往上提，鱼便被高高提起。她赶紧顺着力往跟前一抛，另一手稳稳接住，惊喜道：“你看，咱们有鱼吃了！”

宋彦愣愣的看着刚才被她握住的手，心如擂鼓一般，耳尖渐渐染上绯色，连着手心都是一层薄汗。

阿云自己捣鼓了半天也拔不出嵌入鱼嘴中的鱼钩，鱼又滑不溜秋的乱蹦。她这头忙得满头大汗，抬头却见宋彦坐在小凳上发呆，自然没好气的道：“愣着做什么，快帮忙把钩子取出来呀。”

宋彦这才回神，忙搓了搓手心的薄汗，蹲身接过了那条鱼。

阿云手上被那条鱼弄得黏糊糊的，靠着溪边涮了涮手，回头冲宋彦笑道：“这是条鲫鱼，我最是喜欢用藿香烧来吃。不过，你我府中都是京都的厨子，待会儿我们找个馆子，请厨子来烧。”

宋彦并未听她在说什么，只讷讷道：“依你。”

脑中依旧嗡嗡炸鸣，那种奇怪而异样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内心，如今那种念头让他更加清醒的认识到：那个人于他，是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