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的瘠凉山以其雄健的体魄为山麓下一群渺的人类御风挡雪。
驻扎在茨营兵是前不久得知有金兵哨探在附近勘察后连夜迁徙于此,未料到刚驻扎下来就打了场硬仗,对手还是金国的顶尖部队。
一名锦袍高帻的花甲老人双手谨持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进入一顶帐篷,帐篷内赵谦静守在昏迷不醒的萧让身边,老人见那虎皮毡上卧着人还未清醒,便将药碗轻轻置放一边恭身退了出去。
帐篷内又恢复先前死一般的沉静。
赵谦眉上的雪未化,浑身尚带着寒气,神色忧愁凝望着躺在虎毡上脸色苍白的人,许久后,启口低沉声道:
“不管你听不听得见,我还是要亲口告诉你,荣太医你身中的蔓菁毒是罕见之毒,他只能压制你体内毒素,却不能将毒素彻底化解,我已同意他携你去涵丁谷调养。
稍后,会有一队卫士送你们上路。”
静默片刻后,赵谦似自言自语:“此一别,不知几时能再见。”
看着那张依然无情无绪的脸,赵谦突然振声道:
“你不想些什么吗?在此边城内外交困之际,你撒手不管,你对得起我吗?做了十几年的跟屁虫,是不是早就想撩担子,早就想跑深山老林里享清闲去?
别忘了,你可是在我面前发过毒誓的,当年坑害你我父亲的那些人一日未被歼灭,你便一日不退隐任我驱策。
不许你清闲太久,赶紧把身体养好给我滚回来,听见没有?”
若是醒着的萧让定然会跳起来辩驳一番,然而此刻却是如睡着了一般,人在眼前,灵却不知在何方游荡。
原本有此人在的场合绝不会冷场,因为萧让的嘴是不甘寂寞的。可此刻在其身旁尚不如面对一块无灵气的回音壁,一股孤寂感袭来。
赵谦幽然道:“是不是一无所知反倒轻松自在,可是,如果都想图自在,那使命谁来完成?”
又静坐些时,听到帐外由远而近的马蹄声,知是护送萧让进谷的卫队来了,赵谦站起身,临去前再朝萧让深看一眼。却意外发现,萧让的眉头耸动,睛珠子在眼皮下轻微滑动。
赵谦心头一动,重新坐下,等待毡上人觉醒。
片刻后,萧让果然睁开了眼睛,眼珠子恍惚无意识转动几圈后,定定看着赵谦。
仿佛黑暗中投进一线光亮,赵谦心里豁然敞亮,尽管欣喜,但数十年来养成的自抑习惯已令他难以表达真实情福
“你终于醒了!”千言万语只化成这低沉的一句。
萧让双手撑其左右缓缓坐起身靠于墙壁上,其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羸弱,轻咳了一声后,虚弱声道:
“王爷方才的话,属下都听到了,原本想趁此机听王爷几句难舍难离的肺腑之言,未料,王爷是当真一点也不怜惜属下啊,一再重申使命,令属下即便离开也背负着愧疚之情。
既如此,属下不走了。”
尽管恶疾缠身,还是如往日那般贫嘴,赵谦自是明白萧让故意得轻松,其实是执意想要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