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灰蒙蒙的天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雨滴时断时续,寒风吹过,扬起一片枯叶。
小楚将两封熬夜写出的信揣入怀中,又找到一把泛黄油纸伞,将其夹在腋下,独自去往幻指堂方向。
一夜未睡的宣秀武,打着哈欠,看其上了吊桥,才转身入内,登上二楼,开始补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雨打窗扇的噼啪声。
随后就是一人在要叫着自己。
“首座?首座?快醒醒。”
宣秀武哼了声,抬脚就踹,可惜踹了个空。
早有防备,已知晓这位爷台起床气甚大的廖子昂,离床足有三步,在那伸着脖子叫:“醒醒,有客人来啦!”
宣秀武翻转身体,用被子蒙住脑袋。
“首座,起来吧!来者可是执法堂徐长老!而且还带着礼品呐!”
对于廖子昂不依不饶的吵闹行为,宣秀武是无比痛恨的,张口就要骂管他娘什么徐长老,可以听了后面那句……
他揉揉熬夜熬出的一圈眼屎,坐直身躯缓了缓,复才穿衣下床。
廖子昂递过去一条热毛巾。
若此时夜真南在这儿,肯定会气炸肚皮。
我堂堂幻华宗内门弟子,怎就成伺候吃穿的仆役了?!
太不像话!
自己像话不像话,廖子昂倒没想过,现在的他只知道,昨日不慎飞走的天青无极丹,今日有望回来一部分。
为什么这么想呢?
因为他早瞥见徐长老带来的礼品中,有不少丹药!
擦完脸,宣秀武甩甩脑袋,跟着廖子昂一前一后下了楼。
前一阵子被骂走的内门弟子,是随着徐长老一块来的。
望着这些少男少女僵硬挤出的笑脸,宣秀武微微轻笑,一切了然于胸。
记得他曾对胡念雨说过,这些内门弟子,来文华楼打探开窍之法,并非出于自愿,而是承着各自家族的压力。
当时里头有不少女弟子,因廖子昂几句并不算多难听的话羞愧流泪。如此看,他们也均是些未经人情世故的薄面皮,若非家族强硬逼迫,肯定是不愿再来的。
再瞧瞧现在,眼前少男少女各自手中或拎或捧的礼盒,以及站在最前方,面色相当和善的徐濂。
宣秀武便是用脚指头去想,都能猜到其中原因。
送礼是一门相当有艺术的活动!
并不是说谁都能送的。
没有相当的社会阅历与脸皮,一般人根本做不好。
不说别的,单是送礼时要说什么话,就十分讲究!
说错一句,或是过于露骨,这礼啊,就得打哪儿来,再提哪儿去。
因几句不客气的话就会羞愧之人,当然更不懂如何送礼,也拉不下脸来。
所以,这才有了徐长老今日的到访。
他今天唯一的任务,就是替这些家族们,把礼品送到宣秀武手上。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他之所以肯来,定然也是收了不少好处,而且那些好处,还得比现在要送的东西更加贵重!
“哎呦喂!这不是徐长老嘛!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宣秀武满面春风快步下楼,两手连连抱拳,客气极了。
“宣首座太客气了!”徐濂甩下衣袍,迎上去,并用两手架住对方手臂,咧嘴而笑:“自那日在前门一遇,有幸欣赏‘论天下第一真神’的大作,徐某就知道,这天下玄门呐,要出一位了不得的后起之秀!如今看来,徐某当时的想法,一点儿没错!”
“徐长老太捧小子喽!若非当时有您力挺,小子怕是入不了玄门呐!”
“宣首座人中之龙,沙中之金,早晚会被发现,有没有徐某力挺,都是一样的!”
两人一番互捧,而后相视大笑。
接着宣秀武躬身作邀,谨执后辈之礼,谦逊尊长的样子,看的廖子昂一再揉眼。
“对了!”
正要随其去矮桌入座的徐濂,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一指万分紧张的少男少女们。
“今日,徐某本打算给他们讲一讲窍穴的事,偏巧天不作美,下起了雨。关于下雨,不知宣首座有没有想到什么?”
下雨?
宣秀武砸了咂嘴,眼睛一亮道:“徐长老指的,莫非是喝酒?”
“看来宣首座,也是酒道中人呐!”徐濂拍下巴掌,喜道:“酒仙有云,人生有三大喝,也称作三大无不喝。一为闲时没事无聊要喝,二为诸事过多太累要喝,三嘛,便是阴天下雨必须喝!”
宣秀武点头:“既是酒仙所说,那今日定要一醉方休才可,只是我这里无酒无菜……”
“宣首座不用担心!你瞧他们,听说我要过来找你饮酒,一个个就都跟着来了。宣首座有所不知啊,这帮小混蛋,既看不上别人,也瞧不上徐某,可偏偏唯独对于你,那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不,非要跟来,还要替徐某搬抬酒菜,你说这……”
“惭愧、惭愧。”宣秀武冲少男少女们抱抱拳,“宣某何德何能,实在当不起大家伙厚爱!快,都来,地方简陋,大家见谅则个。”
徐濂当即冲他们使个眼色,随后高声道:“还不把酒菜搬上桌?”
傻头傻脑的弟子们没明白。
因为这次过来,压根就没带酒菜啊!
“咳咳!”徐濂皱了皱眉,暗骂这帮小孩不懂事,只好再次提醒一句:“那个……咳咳……都放上桌!”
喔!
少男少女们这才恍然,纷纷向里去,把礼品堆上矮桌。
以致桌面都放不下,只好直接放在书籍竹卷上。
这便是最为讲究的送礼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