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愈演愈烈,医院人尽皆知,看热闹的人都想看看周斯绵怎么收场。这个时候,保持静默是需要定力的。白洛花坐不住了,她不敢找朋友诉苦,严格说来,像她这样的事业型女性,平时管理护士很严,原则性很强,在医院是没有朋友的,许多护士当面恭维她,私底下,恨她的却不少。她又不敢跟领导说,这样的事,谁愿意听?即使说了,最好的结局,是领导安慰安慰你,然后隐隐约约提醒你。她更不敢跟丈夫说出自己的烦恼,人人避之不及,傻瓜才拿出来跟自己的丈夫说,那样只会在丈夫心里埋下一颗雷,心存芥蒂是必然的。
白洛花毕竟是个女人,心思敏感细腻,谣言已经把她的心紧紧揪住,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黑眼圈就像小时候玩过的铁环,紧紧地箍着她的眼睛。白洛花又不愿意被人看出这种不安和焦躁,每天将脸上的脂粉涂得厚厚的,抹了一遍又一遍,想遮住憔悴,没想到,又有人开始遐想:白主任,最近越来越爱打扮了,有喜事了吧?白洛花差点被这句话问得懵圈,我哪有什么喜事,天天上班下班,与别人没有两样啊。人家就呵呵笑着离开,哦,我还以为你真有喜事了。
白洛花强打精神,撑过了一周、一月,可是她再也撑不下去了——她终于被强大的谣言击倒,她病了。中医科主任说:“神经官能症,开几副中药调节一下。”
白洛花摆摆手:“我闻不得熬药的味道,给我开点安神的药吧,方便。”
中医科主任一副同情的样子,说:“白主任,有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白就是白,黑就是黑。”
白洛花勉强笑笑,并未答话。她不想成为议论的对象,也不愿成为被同情被问候的对象——终归,这是弱者的专利。不管人家是不是好意,她都从骨子里反感,从中医科主任手里拿过处方,逃一般进了护理部办公室。
有领导宣布的纪律管着,侯江涛又不能将实情告诉周斯绵,只有干着急。这日,周斯绵找到侯江涛,商量医院人事问题,他说:“侯书记,医院好几个中层干部职位空缺了这么久,该要调整了,再不调整,要影响一年的工作。”
侯江涛遮遮掩掩:“周院长,这个事,我们从长计议,人事问题是最敏感的问题,我们还是先个别酝酿,等考虑成熟了,再动议吧。”
周斯绵不明就里,问:“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商量也是一种酝酿的过程啊!”
侯江涛说:“有些事急不得,要慢慢来,就像你以前看病,慢工出细活。把有能力的人,配到合适的岗位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还没想好,等我们都考虑成熟了,我会和你商量。”
侯江涛的回答,让周斯绵云里雾里,却找不到任何破绽。班子成员个别酝酿、主要领导交换意见、党委集体讨论、集体表决,再报市卫计委党委研究任命,是组织程序,少一步都是违反原则的。周斯绵碰了软钉子,不知道侯江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感觉他最近神神秘秘的,难道跟谣言有关?想到谣言,周斯绵打了一个寒颤:谣言会杀死人的!他想到谣言的女主角白洛花,觉得自己要好好地跟她谈一谈,打电话让她到自己办公室来,却被拒绝了:“周院长,我们现在不适合单独见面。”
周斯绵定了定神:“原来你的胆子也只有针眼那么小。本来就没事,你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