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娟娟受伤,牵动了很多人的心。面的领导,凤仙村的村民,还有医院好朋友,绵绵不断到医院来探视。重症监护室谢绝人员成群结队探视。除了少数几个人能成为代表进去探视,大多数都只能站在门口,等待同行者出来告诉他们张娟娟的伤情。
来探视的人太多,张娟娟自己也有点烦。伤口痛、手术刀口痛,全身都是痛的,有时候钻心钻肺地痛,让她痛不欲生。可是,来探视的人不知道你痛,他们客气地问长问短,问东问西,没完没了的问题,让她回答不过来。只能闭着眼睛,装睡。
她也希望自己能睡着。睡着了,什么事都不用想,什么人都不用见,安安心心养伤,多好!偏偏有时间睡觉的时候,她睡不着了。身哪儿哪儿都痛,心里哪儿哪儿都难受。她特别不愿意人家问那些听起来很关心你,实际是废话的问题:
娟娟,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娟娟,你掉下去的时候,在想什么?
娟娟,你想没想过,如果面给你评个奖,你的名声就出来了,以后就再也不用累死累活在一线工作了。
娟娟......
问这些奇怪问题的人,有同事,也有朋友。在他们看来,好像她这次去凤仙村,就是为了等这次滚落悬崖,或者说她事先早就设置好了这次受伤,甚至连台词都设计好了,就等这次咬紧牙关故意掉下山。
张娟娟听到这种问题就装睡。她恶心这些问题,也恶心这些人。真想反问“你愿意滚下悬崖?你滚一次给我看看?”
无聊的人,会有无数种解读。可是,张娟娟又不敢反驳。也许有的人是真单纯,有的人是出于真心关爱你,这么反问,会让人觉得难受。让人难受的话,张娟娟不想说。即便是说了又能怎么样?除了得罪人,毫无意义。
保持沉默,好像也不是最好的办法。她不回答问题,有同事就问她,是不是想着怎么清高了?这种问题,比前面那些问题更加恶毒。也许是个更大的陷阱,等着她去跳。
遇到这样的问题,她就开始呻吟,“哎呀,痛……医生,我痛!”
她本意,是等医生来解围。医生很重视,马跑过来,为她全身检查一遍。有的医生轻手轻脚,做检查轻轻地,不会给人造成二次伤害,而有的医生手重,弄得她龇牙咧嘴,真的痛了!
过了七天,医生见她的伤势稳定了,也没有出现手术并发症,建议她转到外科普通病房,继续治疗。张娟娟反倒不安,问医生:“可以一直在这里住到出院吗?”
医生第一次听说要主动住重症监护室的,觉得奇怪,问她原因:“我只听说哭着喊着要转出去的,第一次听说过病人自己要求留下来的!”
她说:“在普通病房,来探视的人更多。我不想出风头,想安安心心养病。”
医生说:“娟姐姐,你这事我做不了主,要请示周院长同意才行。”
“这么小的事也要请示院长?那他一天不会累死?”
“没办法。现在临床路径管理,对每一个病种都有严格的评价指标,哪一个病人在重症监护室多呆一天,都不允许。”医生表示无奈。
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愿意让周斯绵办事。她是不会在他面前低头的。
转到腹部外科病房,来探视张娟娟的人更多了。她从来没有受到人们如此重视,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其实,不管她做过什么,她都还是一名护士。确实,医院还为她保留着一个所谓的职务,呼吸内科副护士长。可是,她实在没把这个什么副护士长当过一回事。曾经,她是那么渴望不晚夜班。确实累。她在心里承认,自己就是一名普通的护士,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更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