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让沈复大费周章借来一观的画,原来并不是什么名家大作,而是一副很寻常的仕女图,落款是“文行”,此间的主人,新任的澄州府尹,此刻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的,纪则,纪文行的表字。
绢帛的颜色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帛上画着一个半卧在小榻上的妇人,一手握着彩蝶团扇,一手握着一册竹简,画中许是仲夏时节,妇人的衣裙有些轻薄,膝上罩着一间男子式样的外衫,想来是画中人的夫君担心娇妻受凉才替她罩上的。
虽未见情郎,但想来也应该是一对很缱绻的夫妻。
纪则这画,画工虽未见的如何精湛,情趣却是不错,可惜也只是闺房里夫妻玩乐的调调,若是收在房里,夫妻二人闲时把玩倒也可以。
可若是挂在书房里,似乎有些轻浮,阿令打趣道:“繁之取画时确定自己进的是书房而不是纪夫人的闺阁吗?”
“你也觉得这画中人像极了纪大人新娶的夫人?”
“啊?”阿令方才没有留意画中人的长相,听了沈复的画再去看时才发现,虽然气韵截然不同,虽然画中人衣裙的制式也是许多年时兴的模样,可一样的细眉,一样的眼睛……确实是......很像她今夜在竹桥边见的柳思思。
“你说这画上的是柳思思?”阿令脱口而出
“只是有些像。”沈复对她说
可纪则才到澄州不久,又是怎么会在多年前就给柳思思画了这么一张闺中小像的呢?
阿令看着画,若有所思的问:“未曾听过这位纪大人擅长作画,可这幅仕女图却是栩栩如生,一笔一画皆藏了情谊的,想必画的是纪大人的心上人,按着绢帛的年头推算,此画约摸成于十几年前,那时候……”
阿令一时思索,沈复则接上她的画说:“那时纪大人刚刚入仕,也刚刚娶了他的第一任妻子。”
“所以这画中人是纪大人的结发妻子。”阿令会心一笑,抬头说:“早听说这位纪大人原先娶的是位端庄得体的名门闺秀,虽与新夫人的相貌有些相似,但终究也是不同的。”
“毕竟不是同一个人,能在相貌上有这几分相似就已经很难得了。”沈复说
阿令点点头,而后又若有所思的问:“只是不知繁之为何不惜屈就在翠玉园里做个琴师也要拿到这幅画,难道纪大人的新夫人与繁之……是旧识吗?”
沈复避而不答,反问阿令,“园中这位纪夫人的身世你可知晓?”
“听说是澄州府北亭军主将柳将军的女儿,好像还是个义女。”
“那你可知柳将军是何时将她收做义女的?”
“这个倒是没听说。”
“是半月前。”沈复不慌不忙的说:“半月前纪大人泛舟游湖时对站在慕如堤上赏雨的柳思思一见倾心,所有才请柳将军将原本只是一名女使的柳思思认做义女,下了重聘,三书六礼的娶回家。”
阿令豁然开朗的点头,难怪今夜觉得那位纪夫人孱弱有余却无甚气度,阿令唏嘘不止,委实没想到纪则竟然能对一个女子情深似海到这种地步。
还以为纪则更在意的是门当户对,是朝堂上能予的助力呢。
“这些事繁之怎么会清楚,繁之看着不像是打听这种家宅闲事的人啊?”阿令笑着问
“因为柳将军府中唯一的那位小娘子是我表妹。”沈复说:“我表妹是个很出众又很骄傲的人,她当日同柳思思一同游湖又一同邂逅纪大人,所有很不甘心纪大人是怎么舍了她而择了柳思思的,所以才非要我替她看看自己究竟输在哪里。”
阿令似是而非的点点头,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繁之......你这个兄长做的倒是很尽责啊。”
“这个妹妹平日里很少见面,她难得央我件事,我不好回绝。”沈复有些难为情的说
“明白明白。”阿令点头
“那你呢?在客栈里你说自己是和徒弟云游至此,怎么会突然来翠玉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