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没关系,我慢慢告诉柳小姐。”肚子填个七分饱,叶无幽喝掉最后一口茶,放下杯子,随意搽掉嘴边的糕屑。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怀疑你。柳小姐恐怕不知道,温红素来谨慎,作案前都会临摹下姑娘的画像,记下其家世背景,生平爱好,行踪轨迹。可那日,我翻找温红房间,却独独没有见到柳小姐画像。难道,对柳小姐,竟是临时起意?”叶无幽好整以暇地望向柳依依。
天有些冷,凉风顺着车窗缝隙一股一股吹进车里。叶无幽瞧着柳姑娘孱弱的身板,先将窗户收拢,又将搭在案几上的绣有淡蓝色莲花的白色披风搭在柳依依肩头,还耐心道:“天气着实有些凉,柳小姐注意身子。”
“无妨,叶小姐将知道的继续讲下去吧。”
“后来,我问过温红,他对自己是花情的身份供认不讳,也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可独独对于柳小姐一事矢口否认。更奇怪的是,柳小姐事发前待嫁闺中,本应缝制嫁衣,待嫁闺中,可却频繁外出。分开去了好几家药铺,陆陆续续采买了一些药材。这些药材配置成药,足以令人昏睡三个时辰以上。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柳依依笑了,和之前淡极的浅笑不同,释然而又放松。“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没错,这些都是假的。没有被迷晕,更没有什么采花贼。”
柳依依承认了她之前的猜想,叶无幽却不觉高兴,“你不想嫁,可以拒绝,何至于此。”
“没用的,柳氏一脉精于铸造,却疏于武艺,这些年来日渐衰微,父亲想以我为筹码和唐门结亲,以保柳氏不衰。他明知道唐异此人生性残暴,风流成性,还执意要我出嫁。他不会同意的。”
柳依依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怨恨,对于向来敬重的父亲,口口声声竟然为了柳氏,却偏偏要牺牲掉她。
叶无幽沉默好许,“柳少白是真心疼你的,你可以向他求助。”
“我哥哥是疼我,可他素来不管庄中之事,违抗不了父亲命令,我不想拖他下水。”
与其告诉兄长,让他和自己一样难受,却什么都改变不了,没有这个必要。
柳依依拢了拢披风,微微叹息,“既然你已经知道,现在是来抓我的吗。”
从决定要悔婚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只是希望,杏儿,那丫头不要太伤心。
叶无幽摇摇头,“时间不早了,柳小姐早点赶路,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到清秋道,那的景色不错。”
说完,叶无幽不做停留,掀起车帘下马车。
“等等,你说给严卿写了一封信,那信里写了什么,他回了什么。”
柳依依急忙唤道,再没有平时那个宁静温婉的玉人样,这一刻,她只是一个和所有像陷入爱河里的普通女子一样,放下自己的矜持,想知道对方的所有想法。
叶无幽顿住,话到嘴边,又转口:“没有信,我骗你的。”快步下了马车。
等马车行远,叶无幽转身往城里方向去。
她其实骗了柳依依,有那封信。
严卿和柳依依有情,她早就看出来了。那天柳依依绝食,严卿虽克制,但着急掩饰不住,吩咐杏儿备上的枣泥糕、桂花酥,这些都是柳依依素来爱吃的小食。
叶无幽不知怎得多管了闲事。看柳依依马上要去南音庵,仿照柳依依字迹和口吻,多事写了一封信,信中提到希望严卿能带柳依依离开。
但严卿看了信,却无回音。
说曹操,曹操到。远处的树林遮掩处,严卿就立在那儿。送别的是谁,不言而喻。
严卿此时也看到了叶无幽,于是上前行礼,依旧是那个端方周正,行事稳重周密的总管家,“叶小姐好。”
叶无幽没有停下,径直路过严卿,冷淡而又疏离,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到一瞬。
在擦身而过时,响起一句:“只希望严总管往后莫要后悔。”
严卿的脸上的笑在他起身之际怔住,苦笑蔓延,难看而又酸胀。
他已经可以预料到自己的将来会有多后悔,因为这一刻,心底的不甘遗憾已然涌上心头。
但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是个懦夫,不够依依勇敢。更是个凡人,贪念手中已有的权力和安稳。
是他,配不上依依。活该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