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东西我都只讲一遍,能听进去多少全凭你们的造化,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们,每一个字都能增加你们活命的机会,所以给老子认真听好!”
夜晚的讲解约莫有一个时辰,虽然不用剧烈训练,但是整个时辰站立着一动不动也是令人浑身酸痛。
禹常皓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
当一切结束之后,所有人再次回到地牢,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究竟有多喜欢这个沉闷潮湿的地方,在一天的压榨后哪怕是睡猪窝他们也能入眠。
禹常皓进了牢房,立刻在地上找寻今早扔下的大馕,但是早被人收走了。
他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疲惫感和饥饿感接踵袭来,但就是没有倦意。他瞪大眼睛望着昏黑的牢顶,心里想着禹常月和两位老人。
禹常皓之前考虑再三,还是告诉了他们自己床底的木板下藏着一笔钱,那是沐昕芸给他的那袋金贝,假若他遇到什么不测,这些钱能够他们生活很久了。
没想到这笔钱那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禹常皓很担心爷爷奶奶没有自己的照顾会出什么意外,他们的身体早已老迈孱弱,经不起任何折腾。
他不知道爷爷奶奶究竟有没有在旧码头的莲浦树上系红布条,如果有,想必沐昕芸会将一切安排妥当。
对,沐昕芸,那个令自己心情复杂的女孩。
救她那天之前,禹常皓就在码头见过她许多次,或许她从未留意到,密集的码头人群中,有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她。
禹常皓初次尝到了相思的滋味,而女孩显然对他也有好感,他们开始慢慢接触,最后在旧码头的莲蒲树下滴血誓盟。
但是禹常皓违背了誓言。
确切地说并没有违背,他既没有移情别恋,也没有对沐昕芸失去爱意,但是他对她的冷淡不亚于背叛。
可她还是不离不弃,用各种方式帮助自己。
有时候禹常皓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懦弱的人,他自幼便羡慕爹娘那种不顾一切的爱情,为了在一起他们能横跨一个大域,逃离樊笼。
可禹常皓没有勇气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他有牵挂。
他就是不敢啊,自己一无是处,能给谁幸福呢?
沐昕芸是一个好女孩,但自己不是合适的男孩。这么想着,他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他还想到了阿蛮,自己儿时最好的伙伴,分别已经六年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
现在的阿蛮估摸已经快要二十岁了,以他的体格,十个张康也不敢再施暴。他还有关心他的娘亲,无论如何过得总要比自己好很多。
可笑的是自己年幼时不懂事,还和他说一些什么颠覆这个世界的胡话,更是扬言要封他为将军。
屠夫的儿子也能做将军吗?
禹常皓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颠覆这个世界。
这六年来他的生活没有丝毫起色,除了和沐昕芸在一起时有那么一段短暂的甜蜜,其他时候他还是艰难地求着生存。
都是年少无知的狂妄罢了,让它随风消逝吧。
“还不睡,想什么呢?”
是大叔的声音,他听到了禹常皓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响动。
禹常皓微微一动,朝大叔的床铺移了移,这样一来他们头对头,对话便只容两人听见,“大叔为什么看起来……”
“看起来那么不在意是吗?”大叔接了禹常皓的话茬。
禹常皓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见。他趴在草席上,下巴抵着手背,看向靠坐在阴影里的男人。
“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自然不在意了。”大叔自问自答。
是悲伤的味道,禹常皓本想转移话题,但是大叔自顾地说了下去,“我看得出你忧心忡忡,心里放不下,是有什么人牵挂吗?”
“父母?还是某个女孩?”
“弟弟,我有一个弟弟。”禹常皓说道。
“你很爱他?还是不舍得?你爹娘可以照顾他。”
“他们很早就去世了。”
对面沉默了几个呼吸,“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那么上心吗?”
这也正是禹常皓想问的,他昂首期待对方的回答。说实话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能对你关心到这个地步,算是不可思议了。
“你长得,很像我儿子!”大叔顿了顿,“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老套,但确实有分神似。”
“你应该是十岁左右吧,他也是你这个年纪,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禹常皓听了前半句,本还有些触动,但大叔后面那句话,让他身体一颤。
又陷入了沉默中,黑暗里只有墙上的煤油灯在滋滋燃烧。
“睡吧,不然明天有得你受的!”大叔摸索着躺下,头顶传来簌簌的响声。
禹常皓转过身去盯着墙壁,黑得刺眼,他合上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