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还要两个月才满十二周岁,但他饱读爹爹书房的著作,总是显得很沉稳,沉稳并且宠爱他的弟弟。
那是娘亲在他六周岁时送他的礼物。
“汝之乐即是吾之乐。”他看着弟弟骄傲的神情,默默地在心里念道。
禹铭诚是大笑着走进家门的,禹常皓很少见到这种情况,他在爹爹和娘亲交谈的时候凑了上去。
“今天我去一座府邸,没想到主家是海王学宫的教习。见我字画上的字迹不错,让我去海王学宫誊抄藏书。”
“算是学宫的公职?”梨素汐面露喜色。
“怎么会是公职。”禹铭诚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并没有减少,“只是仆役罢了。”
梨素汐点点头,“这事怎么会落到你头上?”
“之前誊抄的老人病逝了。”禹铭诚把背上的字画筒放下,禹常皓发现它们和爹爹出门时一样多。
“今年的豁免金如若不变,还是一百零五金贝。已经凑得差不多了,还有两个月,应当没有问题。
学宫那边誊抄一本书约莫有三个金贝,我应该要两三天才能完成一本。虽然薪酬不高,却是稳定的工作,把这次的豁免金凑齐再说。”
梨素汐的喜色消退了些,他知道丈夫一向不喜欢寄人篱下。
就这样,禹铭诚去海王学宫做了誊抄的杂役,他不再每天背着画卷画筒出门,禹常皓看到爹爹背上空空的总有些不习惯。
禹铭诚以前会去别的岛屿卖画卷,一去就是好几天,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爹爹还是籍籍无名。
禹常皓九岁那年,为了凑齐豁免金爹爹甚至不得不卖了他三分之一的藏书。禹铭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出来的时候整个眼眶都是黑的。
在学宫工作几日后,禹铭诚拿到了第一笔薪酬,他将那三个金贝放进储钱的罐子里,随后又将它们全部倒在桌子上。
他点了一遍,九十三个,很快就能凑齐了。
一家人在吃晚饭的时候,忽然传来敲门声,禹常皓立刻起身,但是禹铭诚示意他坐下,自己放下碗筷出去开门,过了半响,他脸色阴沉地回来。
“什么事情?”梨素汐问道。
禹铭诚看了两个孩子一眼,“你们吃饱没有?”
两个男孩点了点头,然后同时放下碗筷。
“吃饱了就出去玩一下。”
等儿子们都离开后,禹铭诚干扒了几口白饭,“是轨车堂的人!”
“我们家何时与轨车堂有牵连了。”
“轨车堂要铺设一条新的轨道,我们家左边是山丘,右边是连排的房屋,若是绕过山丘或者这些屋子,得花大代价。但从我们家里一穿而过的话,能节省许多工程。”
“我们家的地,凭什么给他。”梨素汐皱眉。
“他们说会给予补偿,我便开价三百金贝,但他们只愿意支付一百。”
“一百?那些年为了建起这座屋子你花了多少心血,现在一百金贝就想打发了?”梨素汐愤愤不平。
“他们说这房子破败不堪,给一百金贝已是天大的幸运了。
我平日里听闻,官家征收房屋土地的标准大都在三百金贝左右,故而才开出这个价,而且三百金贝也够我们再置办一处房地了。”
禹铭诚有些苦涩,“但轨车堂不是官家,不用讲究体面,而且他们也没有那么大方。”
“那如何是好?”
“毋需担忧,他们不敢来强的,我们安分守己,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上,只好让他们绕点路了。”
禹铭诚不经意间又想起自己和妻子刚来到海鳞岛的时候,梨素汐怀着禹常皓,他们两人身无分文,只能暂居在医馆里。
禹铭诚每天帮医师抄写药方,他还到处接私活,拼命去卖他的字画,这样子打拼了一年,再从好心的医师那里借了一笔钱,勉强买了最便宜的地修起了自己的房子。
那是一段艰苦的日子,他时常一天睡不到三个时辰,吃饭只舍得吃白面条,最多加两片菜叶。
但为了妻子和妻子腹中里的孩子,他默默地承受着这些磨炼。
当禹铭诚揽着妻子的腰,怀里抱着襁褓走进院门时,梨素汐的眼泪再也刹不住,奔涌而出。
可她脸上带着笑。
禹铭诚想,能让妻子笑的话,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