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它便坠落了下去。
霍封在战马前蹄伸出边缘那一刻,自知勒马无望,当即一拍马颈,左手握着的长槊猛然朝地一蹾,整个人从战马背跃了起来。
封天槊长一丈三尺八寸,长槊末梢稳稳地扎在沙石地里,霍封在半空猛然发力扭腰,借着长槊的支撑,整个人在半空划过一道并不优美的弧线,随即轰然砸跪在地。
他眼睁睁看着那匹陪伴了自己数年之久的战马跌下了深渊。
眼前,无数士卒被自己的战马抛飞,无法控制地朝深坑中坠下。
战马的嘶鸣和人类的哀嚎在这突然出现的巨坑空盘旋回荡,战马绷直四足铲地所发出的异响杂乱如雨。
霍封杵着长槊站了起来,在巨坑的边缘茫然四顾。
他的头盔在翻身的时候跌落了下来,束发带也滑落了,一头黑亮如绸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
人间炼狱!
他的脑海里充斥着这个词。
“都统!都统!都统快闪!”
霍封猛然回首,是副将乾离的嘶喊!
他也在竭尽全力扯紧缰绳,半身大幅度后仰,几乎快贴了马背。可依旧无济于事,战马压根停不下来。
“跳马!”霍封大喊!
可是周遭嘈杂不堪,乾离压根听不明朗都统说的是什么。
眼看乾离的战马就要重蹈自己战马的覆辙,霍封神色一拉,猛一咬牙探出了手。
他的右手攥住了战马的马尾,随即左手也攀了去。双手齐齐发力,手臂鼓胀得几欲撑破臂甲。
他将重心垂到后脚跟,竭尽所能朝后仰躺,整个人依旧被战马拖行而去。
“啊!”霍封猛咬牙关,面色憋成了酱紫色,束缚臂鞲的丝线终于被崩断,两瓣赭色的臂鞲跌落在到了沙石地。
“畜牲!”伴着霍封的一声大喊,战马在深坑边缘尖嘶一声,人立而起,终是停了下来。
乾离被人立而起的战马掀下了马背,重重砸在地。
霍封松开了马尾,战马前蹄落地之后,在深坑边缘崩碎了大量的沙石,随即嘶鸣着,惊慌失措地跌退。
乾离重新站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看着脚下几尺外的巨坑。
怕不下十丈深!
“都统!”他朝救了自己一命的都统看去,并没有矫情地说出一些感谢的话。
男人之间的道谢,一个眼神足矣。
霍封沉默不语,他垂下酸胀不堪的双臂,眼神穿透漫天弥漫的黄沙,直勾勾地盯着深坑之后的敌军。
敌军矗立在深坑的边沿,黑影绰绰。
所有人尽皆手杵长枪,脸覆着黑色的面甲,面甲下的双瞳,冷冷地注视着前方的深坑炼狱。
他们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却有一股森森然的威势穿透黄沙扑了过来。
忽然,对岸竖起了一面常旗,旗尖扬起九条朱旄,旗身绣着两轮硕大的日月,常旗在狂风中招摇,九条朱旄如同狂魔乱舞。
王旗?霍封的瞳孔猛然一摄。
几乎就是在常旗竖起那一刻,其后又耸起了一杆素白的大纛。
大纛之,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夏”字!
将旗?
王旗和将旗同在,旗书着“夏”字!
莫非,偏西王在此?
不是说偏西王在围堵汉城吗?为何又会现身此处?
霍封四下环顾,想要搜寻那个汉城派来的御帐带甲!
可这时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那御帐带甲一直和霍封一同待在中军,此刻,怕是已经被那天坑吞没了去!
“狗日的!老子一直就怀疑那个狗崽子!”
乾离狠狠地啐了一口,他也看到了对岸的王旗!下意识便觉得那个御帐带甲是对方派来的细作,目的就是诱骗他们进入褚连山谷,然后落入这天坑圈套!
联军此刻终于抑制住了冲锋的势头,众多人马在巨坑边缘稳住了身形。
重甲骑冲锋的矢头完全被吞没了去,一万重甲骑,仅有矢头两边的末端处幸存了不足千人。
紧随重骑的轻骑损失了两万,步卒并没有太大的损失,如今霍封手中仍有七万人。可那只是七万军心溃散的散兵!
他们连敌人的毛都没有摸到半根,就损失了最锋利的先锋部队,这对大军的士气,是沉重的打击。
一场大战,战损超过两成便已经可以算得惨烈了,可如今,距离敌人尚有几十丈,战损已经达到了三成!
霍封的胸膛里腾起了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