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长袍拉耸着,垂到了地将他的双脚完全覆盖,可众人的目光仍旧不自觉地落在他每一次的抬脚和踏脚。
不大的房间很快便走到了尽头。
一张造型简朴的石椅贴靠在铁灰色的墙壁,它的背靠比中央那九张石椅还要高出半丈。椅背顶端的墙面雕刻着九条长短不一的星射线条纹,仿佛一顶奇特的王冠。
神谕转过身,朝向九星王台边的众人,隐藏在帽兜下的双眼逐一扫过那些高高在的国主。
长满铜锈的小窗射进来的几束阳光,没有一丝打在他的身。他那矮小的身躯仿佛有一股无法抵抗的威慑力,似乎有无数的历史积淀在他的体内,令他无需任何言语便能震慑周遭。
停顿片刻,他坐了下去,与石椅融为一体。石椅又与墙壁融合起来,共同隐匿进黑暗中。房中几欲凝固的压抑感刹那间烟消云散,空气再次流动起来。
“许久未见,仍是旧面孔,我很欣慰。”神谕的嗓音绵长嘶哑,每个音调都像是跨越了千年的时空传出来的。
“蒙神谕冕下祝福。”众国主齐齐回应,脸或多或少都装出了一些尊敬之色。
其余神谕塔的神谕最多只能被称为神谕尊下,冕下是中都神谕的专称。
“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叙旧的了,那我便直说召开此次会晤的目的吧。”声音自黑暗从传出。
众人的心都下意识悬了起来。
“联军战败一事,我便不再追究了。”此话一出,王台边的八道身影又齐齐松懈下来。
“相信诸位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浑天仪的异状。”神谕顿了顿,给诸位国主思考的时间。
异状?楼泉忽然想起来——浑天推演仪不动了!那个据说只要存在一丝光就不会停止转动的仪器,方才好像一动不动地凝滞在半空中。
其他国君皆如楼泉这般恍然大悟。
“我曾召天下神谕合力引星辰之力操纵推盘,再次驱动浑天推演仪,欲借此窥探天数,然天障重重,推演未果。”
神谕的话语不蒂九天惊雷,在一众国主心间引发阵阵惊骇。
合天下神谕?仍未果?有什么事情需要中都神谕合天下神谕之力的?至少这是他们有生之年第一次遇到。
神谕塔的历史悠久得几乎无从追溯,无数年代久远的古籍都能寻到它的踪迹。它被尊为荒土诸教之首,在荒土各地共建有九九八十一座耸入云天的巨塔,分别驻守大陆八十一处星辰之力汇聚之地。
“起危十六度至奎四度为诹訾,于辰在亥,乃成君之分野,属十二次星。月没之夜,诹訾星沦灭了,连带着西北天角的六颗从星也一并熄灭。”神谕用指结轻磕石椅的扶手,不急不缓地道。
分野以及星宿的列位,诸国主是不大懂得的,因此,只能静待着神谕的下文。
“诹訾星和它辖属的从星要坠落下来了……”神谕悠悠地说了句。
静室内寂静了半响,随即响起了八道倒吸声。
星辰要坠下来了?坠下来?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众人心里齐齐一突,禹迹帝国的年轻国主沧石年朝那墙角的阴影望去,“神谕冕下,这一切是否是因为成君境内的神谕塔被毁?”
听沧石年这样问,楼泉下意识地望向身旁空缺的坐席。
这便是神谕未通召诸夏入席的原因么?成君国战败,国主君武被新皇处以帝王坠,成君国算是彻底亡了。
那个位于成君偏西之地,因挞伐边地蛮夷有功而被分封的偏西王,在他起事之前,诸国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但他却以强势之态,不足两年,大败成君铁骑,再败八国联军,最终登顶汉城山。
“成君国已经亡了,那块贫瘠之地如今唤作诸夏。”牧朝歌颤颤地纠正沧石年。
他坐在背窗的方向,佝偻着枯树般的躯干,不时咳嗽两声,肩膀便剧烈颤抖。光柱从他的头顶穿过,映称着一对漆黑阴沉的瞳孔。
众人不再搭话,齐齐望向靠墙的石椅,禹迹国主提出了他们的疑惑。
“荒土空已经笼罩在雾霭之下,不好的事物被席卷而来。我有事要嘱托各位。”神谕并未正面回应,自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