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陆海踉跄了又踉跄,他有些吃力,想站稳,但还是直挺挺倒下,摔开一团烟尘,升起又落下。
陆海瞪着眼,他把眼睛瞪的更大,有黄色的土飞起,黏在他眼球上,但他不眨眼,他只是睁着。
他侧着头,看见项英奇和项飞带着奴工们和装备精良的李家护卫血战成一团,然后一个又一个衣衫褴褛的奴工被乱刀砍翻,摁倒。
他有些想喘气,但喘不上来,他听见脚步声,不急不缓,是李延禅的脚步,他走过来了。
努力的,陆海想把自己的头转过去,他想看李延禅,看李延禅的刀,他想知道,那种程度的斩击,到底是怎么砍出来的。
但不行,他转不动,力量顺着血流走了,沁入地面,沁入很深很深的地面里。
火,还在烧,离陆海越来越近了,但陆海却不觉得热。
他很冷,他冷的不行。
“终于……还是死了吗?”
陆海的嘴唇哆嗦着,他从咽喉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啪嗒”
一颗水滴,落在陆海脸上,砸碎了,碎成很多个更小的水滴,冰凉。
“啪嗒”
一颗水滴,落在李延禅手背上,也碎了,也很凉。
抬头,李延禅看着乌云密布的夜空,下雨了。
“大丈夫,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开口,李延禅看着躺在地上的陆海,他一寸一寸的收回长刀,虽然不远处的喊杀声依旧惨烈,但他却已经打不起兴趣。
下一刻,雨如瓢泼,从天而降,打起烟尘,压制住四周的的火焰。
转身,李延禅不去看陆海,而是环顾了下四周的环境。
夏日的急雨说来就来,伴随着几声闷雷,刚才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几个雨点,转脸就变成了狂风骤雨。
千万个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砸在地上和火里,如千万个腰鼓齐鸣,发出震撼天地巨响,顷刻间就割断了所有的声波,只剩下狂暴雨幕的轰鸣。
有了这场暴雨,奴工们烧起的火场顿时被兜头浇灭,还剩下的一些零星火苗也朝不保夕,岌岌可危。
只剩下残垣断壁之间,一根根的黑漆漆还闪着红光的木炭冒起白烟,直冲夜空,与风和雨纠缠不清。
“都头!”
碉楼上,中年文士抓着弓箭手射击用的垛口,任凭暴雨顺风扑在脸上,打透浑身衣衫,他大声喊叫着,声嘶力竭。
置身在雨幕中,李延禅与中年文士相隔七八十米,纵使他耳力超人,但依旧什么都听不见。
中年文士急的脸色涨红,他抬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将粘在腮帮子上的头发急躁甩开,拼尽全力的大喊道,“举兵了!举兵了!苍龙立!苍龙立!”
李延禅还是没听见。
一把,中年文士拽住身旁的弓箭手,他狂躁的大喊,“喊都头!喊都头!”
弓箭手被中年文士的举动吓了一跳,自从刚才下雨前有信鸽飞来,中年文士读了一封信后就变成了这幅样子,但弓箭手不敢怠慢,他大喊了两声,但风雨声实在太大,如战鼓齐鸣,即便脸贴脸都要大喊沟通,更别提相隔这么老远了。
急中生智下,弓箭手扯动警铃,敲击铜钟,这一下,金铁交击的声音终于是隐约传到了李延禅的耳朵里。
皱眉,转头,李延禅正看到中年文士在碉楼上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着不知在说什么。
但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
“咚咚咚”
是马蹄声!
比暴雨声还要响的马蹄声。
“骑兵!”
李延禅刚刚松开刀柄的手,又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