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还没睡,背对着门口坐在屋里的书桌前,面前摆着厚厚的一沓账本,旁边还有一把算盘,似乎是在算账,感觉后背有风,眉尖蹙了蹙,又闻到裹在风里的桂花香,眉毛重新舒展开来。
“三小姐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柳先生没有回头,又翻开一页账本,温和地说道,“房里缺什么吗?”
洛嫣然从花园里过来时捡到的一把破花剪,已经抡到柳先生后脑三寸处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又给生生定在了半空处。
原主在他脑海中叫嚣着刺下去,只要刺下去,这具身体就可以完全是她的,以后再不会有人跟她争抢,她可以顺顺当当的做她的三小姐,想嫁给荣安王府家的那个傻子少爷就嫁去,不想嫁就连夜逃婚,带着洛黎那个捡来的便宜弟弟,天高海阔柳暗花明,想怎么活怎么活。
可当年老所长把她从国际监狱捞出来时说过的话又像是一根楔在手腕上的钢钉,让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这个杀手。
她的手上绝对不能再沾血了。
她不能辜负老所长。
当啷!
剪子掉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小的白点儿,柳先生闻声转过身来,便看到洛嫣然俏脸扭曲,好像忍受着剧烈的痛苦。
柳先生从未见过洛嫣然如此形状,忙过来扶住她,让她坐到椅子上:“你这是怎么了?”
洛嫣然摆摆手,想开口说一声没事,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试了半晌,放弃了。
现在似乎也没什么需要故作坚强的,她就算是说了没事,柳先生也不瞎,哪能真就相信?
还不如老老实实摆明了自己现在非常不好,而且说不出话来,所以谁也别问我怎么样,用眼睛仔细观察,最好能有点什么措施拯救她一下。
柳先生向来温和的脸上终于见到了紧张的神色,他拧着眉头看了看洛嫣然,她坐在椅子上不住地扭动,正非常直接的用身体语言告诉他,椅子很难受,最好能换一个地方。
柳先生一把将洛嫣然横抱起来,然后轻轻地放到了他账房里那张用来临时休息的矮榻上。
洛嫣然腾空的瞬间有那么一点不真实,眼前还出现了幻影,那样一种棱角分明俊眉朗目的一张脸忽然与记忆中花白头发,皮肤干枯的老所长微妙的重合在了一起。
洛嫣然耳朵里有嗡鸣,这让她听到的声音都是忽远忽近忽清楚忽模糊的,甚至在某个时间点还忽真忽假。
她看到柳先生开了口,似乎在询问她的情况,可是最后真正进了耳朵的,却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她听到柳先生说:别怕,我在,不会有事的。
“呵呵……”洛嫣然忍着痛,心里苦笑了一声,“看,都糊涂了,他一个账房先生,怎么能说出跟老所长一样的话,他谁啊!”
眼前一黑,洛嫣然彻底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