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歌下班的时候就感觉医院外的气氛不同以往,她站在门口想着说不定是因为天气问题,最近气温总是不稳,时高时低的她也懒地每天换合适的衣服。说起换衣服,她想着张弦来的时候背的那个看起来没什么分量的双肩背,琢磨着那人既然决定要出远门,居然都没做什么准备的。
她一直不敢问张弦因为什么事情而决定要出这个远门,只为了见见多年的老网友这个理由她可以接受,但不能理解。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张弦在北方的大城市里可是有他自己的事业和家庭的。
这么一想她不得不感谢网络,让他们这两个生活圈子毫无交集的人得到相识的机会,到此为止,见好就收,她应该足够感激了。
没走两步,她看到前面小巷口站着几个男的,说高不高,但相比自己的话也绝对不矮了。夜幕下他们手上的烟头泛着红光,明晃晃的,在她靠近的时候,那几个人扔下手中的烟头,跺脚踩灭。其中为首的一个人挑了挑下巴,起余几个看起来像手下的人就听令似的一齐朝她走过去。
沈天歌步子开始犹豫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路口那家大排档还正巧就没开门,这附近前前后后都冷清得不行,周围住户只要天一暗就会拉紧窗帘,现在就连那似有似无的路灯都看起来有点瘆人了。
她突然想起中午见到李大夫时对方让自己小心,具体说的什么也忘了,但她记得自己还很硬气的说,可以一个打三个。
那么问题就来,他们有四个人。
好像就在自己步子犹豫的时候,那几个人迈向自己的步子就更加坚定了,沈天歌抓紧了身侧的包,深吸了口气想着大不了就跑回医院。
但想要转身的时候发现双腿竟然有点不听使唤,沈天歌心里一沉,意识到身体比自己的精神更为诚实地肯定了现在是危险事态。
发生在新闻头条里的街头小巷灰色案件就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吗?
偏偏是在自己最期待回家的今天?
她僵硬在原地,看着那几个人越来越快地朝这边走过来。
完了。
沈天歌向后转身时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以面朝地的时候,预想之中的撞击感并没有如期而至,反而是以一个微妙地姿势停在半空,腰被人环住了。
诶?
她艰难地想要转过头,但还没等她用力,就感觉整个身子被那人扶稳并顺势揽入其怀。
沈天歌靠着他的胸膛昂头看他侧脸,“阿弦?你怎么……”
“今天那家店休息啊。”阿弦却没有看她,视线好像也没有停留在那些来路不明的人身上,她知道他说的是街角那家店。
“嗯,是哦,没开门。”刚刚还慌乱的心跳随着对方沉稳的心音而逐渐缓和下来,沈天歌仍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却着实因为张弦的到场而感到无比心安。
她其实不觉得他有多厉害,至少在体质方面,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可以应付几个混子的。沈天歌甚至想象不到这个人打架会是什么样,毕竟在她的想象里,张弦永远是文质彬彬,顶多是个有涵养的文艺青年罢了。
但她的确因为他的到场而感到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所谓了。
不,不对,沈天歌仔细想了想,她觉得,好像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毕竟刚刚那几个还凶神恶煞向自己逼近的人,在张弦出现后表情明显开始犹豫了。
“那算了,找找其他吃的吧,晚上吃什么?”张弦似乎就是打算彻底忽略到那几个人似的,抱着自己的肩膀开始慢慢朝向那些人走了起来。
沈天歌觉得所谓的刺激也差不多是这个感觉了,她甚至不敢抬眼跟那些人对上眼神,就一直缩在张弦怀里,跟随着他的步调。“我们回家吃吧,今晚好冷。”
“那买点什么捎回去?他们应该是打算点外卖了,我叫他们饿了先吃。”张弦简直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停在哪儿不行,非得就正正好好地停在那四个流里流气的人聚在一起的小巷口。“你冷么?”
并且就非要在这个时候松开了自己!沈天歌在离开暖源之后浑身一颤,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吓的还是被冻的,站在原地略有无助地盯着张弦,余光还能看到那几个老大哥仍然上下打量着他们。“嗯……有点。”
张弦离开自己似乎只是单纯为了把外套脱下来,“明天也很冷,记得多穿点。”说着就把那件夹克衫披在她的身上,然后再搂过她的肩膀,慢悠悠地继续向前。
沈天歌看不懂这一招是什么路数,但不得不说的是,那几个老大哥并没有跟上他们。多半是放弃了?但是为什么……
“别回头。”就在他们稍稍走远之后,张弦才低声对她说,“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沈天歌一脸懵逼地摇头。
张弦轻声叹气,“那看起来刚才还真是挺惊险啊。”
哪里惊险?哪里惊?哪里险?她觉得他刚刚简直像是把那些人当成空气了啊!“我还以为你都没注意到他们!你这也,太从容了吧!”
“咱能不能小点儿声。”
“哦哦,抱歉,”沈天歌调小了自己的音量,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还以为你都没注意到他们!你这也太从容了吧!“
“哈哈哈,”张弦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头,“我其实内心已经吓成了傻子,你相信吗?”
“我不信!”
“那好吧,嗯,我确实也没怕来着……”等到逐渐走到有车有更明亮的路灯的地方之后,等到确定后面那些人确实不会再追来了之后,张弦才放开沈天歌,然后自己插着口袋。
不得不承认的是,再没办法近距离感受着他身上的热度之后,沈天歌觉得有些失落,不过也好在刚刚他的拥抱,搞得她现在心脏像是开了全速的电泵,浑身血液都跟着躁起来,完全感觉不到寒意以及、恐惧了。这种安心感还真是久违了,她曾经也就只有在和她大哥走在一起时候会有类似的感觉。“你居然都不怕的吗,这边的黑社会特别猖狂,刚刚那些人一看就是混子诶。”
张弦侧过头充满疑惑地看了她一阵,随后温和地笑了笑,“你知道这种时候,你要是表现出来丝毫的慌张,就等于给了他们入侵的漏洞。哪怕真的打起来,真的打不过都无所谓,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他说这话完全没有装逼的生硬感,像是玩笑又像是讲道理,沈天歌不自觉地也跟着勾起嘴角,“不愧是程序员诶,一般大家都会说是破绽吧,给了他们破绽。”
“啊!原来如此!对对对对,破绽,破绽好一些。”张弦以拳击掌,像模像样地点着头,“不过其实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丢过东西,就像是在那种小偷尤其多的地方,我的书包拉链开着,都不会丢什么东西……很长时间以来我都以为是因为他们觉得我没什么好偷的……”
“哈哈哈哈哈!应该不会吧!”
“但愿不会吧。”
“不过刚刚那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呢,我一个穷护士……”沈天歌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劫色这个词,竟然一阵反胃。
“想那么多干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张弦看出来了自己的后怕,又靠近了过来轻拍着自己的背,“不过我估计可能是跟你一礼拜前跟我说的那件事情有关,就是你说他儿子一定有救的那个。”
“嗯?诶?为什么?他们一直都没有来闹事啊,感觉应该不会……”
“嗯,偶尔会有那种伤心欲绝的家属,不会第一时间就来闹,那么除去第一时间的最好时机就是头七了吧。”
“头七……”沈天歌打了个冷颤。
“是啊,是个很好的……也不能说是借口,但他们会觉得要让自己的家人亲眼看看自己是怎么为他报仇的啊之类的,诶,怎么这么一说出来感觉还有点玄学。”
“也就你会觉得这是玄学了吧,这很恐怖好么……”沈天歌抓紧了身上的夹克衫。
“怕什么,你又没有真的做错什么。”
“但是我也觉得我那样说不负责的话,非常……不好,反正就是不好。”
“嗯,我其实也这么觉得,”张弦没有继续安慰,反而话锋一转,“不把话说得绝对,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一种保障。但估计这次之后,沈哥肯定就记住了。”
“你是想说吃一堑长一智嘛。”
“哈哈,我们还是别把人命说得那么轻松了,怎么说今天也是那个小孩儿头七啊!”
“喂你不要吓我!”
“你怕么?”
这就让沈天歌很犹豫,她的朋友们谁都不知道她其实很怕这些灵异的东西,很怕但不敢承认,担心今后有人用这个当作把柄。不过,她侧过头看了看张弦,生平破天荒的一次,觉得也许在这个人面前,坦诚一点也无所谓。“怕啊。”
“真的假的,我不信。”
“喂!”这还真是完全想不到的反应,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失望呢,沈天歌笑着撞了他一下,“我骗你这个有什么好处嘛。”
张弦耸肩没再应这茬,好像丝毫不在意似的,很快换了话题,“我怎么知道有什么好处,也许是为了骗我天天来接你呢,诶那边是不是有家烧烤店,我隐约闻到了香气。”
“你是狗吗!哈哈哈!”
“怎么你还没发现吗!我其实是一只狗啊,你看不出来吗!”
“你是认真的吗!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种品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