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逊醒来时,全身撕裂般疼痛,脑袋又痛又沉又晕,就像塞了个磨盘在里面转,难受得想把这个破脑袋摘下来扔了算了。
努力想睁开双眼,眼睛像被缝住了。
难道自己死了吗?死了的话,就是鬼,做鬼还会看不见,还会那么难受?
宾逊心中恐惧害怕极了,张嘴就哭着喊道:爹娘救我。
却只听到几声含混的声音,像是谁被捏着喉咙的呼喊声,宾逊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是恶梦?宾逊努力的想回忆起发生了什么?
脑袋中模糊的除了有个女孩的叫声,和隐约是从高处掉下来,其他什么也记不起来,记得那个女孩喊的是“宾逊”,宾逊又是什么,和自己什么关系?
全身每一寸都痛的那么厉害,是像在告诉自己还幸运的活着。
觉着下半身冰冷,才发现因为下半身还搁在冰冷的水里,宾逊极力想往上爬,稍一用力身体更加疼痛,本能地想提起内力,丹田却空无一物,空得像被抛弃的破麻袋,而且还从丹田处袭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像千万把利刃一起攒刺,活活把宾逊痛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口内干渴如焚,阳光晃眼,晒在身上发烫,周围除了水声鸟声,别无他声,全身依然剧烈疼痛,想是身上的骨头也裂了不少,宾逊小心地忍痛喊了几声:“有人吗?救救我!”
听不到人声,宾逊嘴一咧就想哭,开始回忆和琢磨,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孤身一人身受重伤,出现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
难不成自己是天上神仙遭贬被打下凡界,那也不会这么个惨状吧,怎么那么倒霉,招惹谁了吗,是不是因为拿扫过鸡粪的扫把捅过天,老天才会发怒惩罚自己,不过宾逊马上又高兴的安慰自己,貌似自己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有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宾逊掬了口水喝了,翻身看了看天光,头顶有一朵大雷云像条大鱼,正在迅速翻涌膨大,即将有一场雷雨要下,届时溪水暴涨,会危及自己,得想办法转移。
抬头看头顶是个很高的坎,必须上去才安全,宾逊慢慢站起身子,才发现左腿内侧还有个伤口,是被什么戳破的,外翻着少量的肉,因为在水中浸泡多时,伤口边的肉开始有点溃烂。
宾逊叹了口气,鼓着劲咬着牙,一步一步捱到了坎上,全身虚汗直冒,眼飘金星,头晕如坠云里,定下神喘了口气,等眼前金星飘完,忽见一座坟墓映入眼帘,吓得宾逊魂飞魄散,腿一软,差点趺坐在地。
墓碑上四个黑漆大字:忽孙之墓。
墓碑上没有落款,没有时间,整座墓很普通,大半被荒草湮没,墓前有块小空地,再不远处有片小树林。
宾逊心道:忽孙?世上哪有姓忽的,就是名字取忽孙的也非常少见。
孤零零的一座孤坟,自己却也是孤零零的出现在这孤坟前,貌似有缘,自己大难不死死里逃生,指不定就是这位忽孙鬼先生显灵救了自己,想到此际,宾逊勉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求鬼先生保佑自己。
头顶的天越来越黑,雷雨马上要来了,宾逊一步一步捱入小树林,找了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躲雨。
秋后山中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雷雨伴着短时的狂风,雨后树林一片狼藉,有不少桐子、野桃子、野柿子、野苹果掉在地上,宾逊大喜,捡了桃子和苹果揣在怀里,才感觉肚子饿了,就地面上雨后临时形成的小水流,洗了果子吃了几个,稍觉精神好了许多。
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找个干燥的地方,弄干身子和衣服,处理好伤口。
宾逊举目四望,不远的山脚下有一片竹林,隐约有个断崖,像是个山洞或者岩石缝隙,宾逊朝坟墓作了个揖,权当告退,转身朝竹林走去,途中认出一些能败火解毒的药草,采摘了些藏在怀里,穿过竹林,到了断崖跟前,大约是个溶洞的入口,有幽幽溪流流出,幽幽的像快断了油的豆灯,走入洞内,但见幽深黑暗,钟乳林立,洞口附近就有干燥可容身之处,大喜,一摸身上,生火的阳燧还在,宾逊在洞口拾了些干草枯枝,山里下半夜较冷,得多备些枯枝生火。
宾逊在洞里做了小小的一个火堆,用阳燧在太阳下生了火,点着了火堆,生火堆热是热了点,但可以防野兽。把药草捣烂了,撕下衣服的布条,包敷在伤口,远远地离火堆铺好干草,烘干衣服,就此沉沉睡去,除了半夜起来重新拨弄了下火堆,一宿安睡。
睡醒后,又吃了些果子,宾逊提了提内力,依然空空如也,丹田刺痛,看来要先养好伤,再慢慢从头重练内力了。
洞内没有蝙蝠栖息,有蝙蝠就会有捕食蝙蝠的蛇,蛇可不受欢迎,妙在也没有蚊子打扰,六月蚊虫叮毛竹,竹林把蚊子也吸引过去了。
宾逊到小树林找了些果子果腹,在坟前供了几个,恭恭敬敬拜了几拜,不管怎样,这座忽孙墓是目前唯一和人世间有关联的物事,不管死人活人,至少大家都是人。
天又慢慢热起来,坎下的溪流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声,宾逊想到溪边抓些青蛙来烤蛙吃,找着根干树枝,既当拐杖又当防身武器,慢慢走下坎去。
溪滩上青蛙石蛙果真不少,又肥又大,像苏东坡的字似的,却很是灵活,原本按宾逊的身手,抓几个青蛙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的事,可惜今日不同往昔,一个只有半条命行动不便的伤号,所以不用说手到擒来,脚到也擒不来,忍痛咬牙挥了几次棒,这青蛙撒着尿跳的挺快,宾逊一无所获,只好望青蛙尿而兴叹,心想等我身体好了,总能吃上你的,你不用撒尿来讥笑我。
宾逊自小就有一种能够安慰自己的本事,再坏的事,也能从中找出开心的乐趣来,所以抓不到青蛙也不是特别气馁,沿溪边踽踽的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遇上和自己一样行动不便的青蛙,最好那只青蛙还拄着拐杖。
忽然不远处的溪边有个东西吸引了宾逊的注意,走近用棍子拨弄一看,原来是张蚕丝织就的渔网,宾逊大喜,一般的渔网都是粗布加麻捆卷而成,蚕丝渔网可是非常有钱人家才用的,附近有人烟?简直是想睡觉有人送枕头,想娶媳妇媒人来串门,现在想捞鱼,老天送渔网。
那渔网挂在溪边一棵树的裸露根上,宾逊慢慢把渔网拖到岸上,居然还有一条巴掌大的鱼困在网里,宾逊把鱼砸死放在边上,心道:鱼兄,对不起,不是故意砸你,你不永垂不朽的话,我就得流芳千古,我的五脏庙就是您最好的归宿,彼乃乐土,适得汝所,您就死得瞑目闭眼吧。转念又想到这鱼是闭不上眼的,闭不上就闭不上吧,下辈子我做鱼你来吃,大家扯平。
宾逊仔细检查了渔网,这渔网坠子较轻,网身上破了几个口子,渔网的甩绳是多股小丝绳绞成的,宾逊弄松了绳子,抽了一股出来,找了个小石块当割绳子的工具,把渔网口子绑死,抽出条约一臂长的小丝绳,系在一根三尺长的小树枝上,做成钓青蛙的钓竿。
钓青蛙很简单,抓个小田鸡,砸死剥了皮,把小田鸡肉系在绳子上,轻轻抖动小树枝,让田鸡肉在地面上抖啊抖的,口中念念有词:田鸡田鸡啄啄,田鸡田鸡啄啄。那点小田鸡肉在青蛙眼中就是跳动着的虫虫,青蛙会猛扑上去,紧紧咬住,就算被提起来也不松口,别提有多勇猛多敬业多智商不在线了,钓的人一提溜,就可以把青蛙抓住。
这下好了,野果青蛙鱼都有了,还可以挖点灰灰菜车前草马兰头等野菜,只要冬天不冻死,饿是饿不死了,足够支持养好伤再找路出去。
折腾了半天,又累又乏,宾逊休息了一会,把渔网拖到高处翻了块石头压住,到水里洗了洗身子和衣服,用石头刮了鱼鳞,折了根柳条栓了鱼,路上拣了些野菜和药草,回山洞把鱼烤了吃了。
简直是人间美味啊,虽然烤得一半生一半糊。
第二天果真钓了很多青蛙石蛙,嫌在山洞里烤火热,宾逊搬到忽孙墓前的那片小树林里烤,把果汁和野菜汁挤在烤蛙上调味。
又过了几天,身体更加自如,腿伤慢慢好转,毕竟年轻,伤口愈合的蛮快,能够撒网打鱼了。
偶尔鱼和青蛙较多的日子,宾逊会在墓前供上一份,祭拜后撤供,扔到溪流中去,虽说野兽吃生,还是是怕会引来它们。丹田仍不见好转,记忆也没啥恢复,自己名字、家庭、过往都记不起,但是一见到野菜药草的,偏偏又知道,还知道撒网打鱼钓青蛙,可能看到就知道,要回忆便想不起,这脑袋还算及格,可以继续装在脖子上使用。
接下来的日子,宾逊没敢离开熟悉区域到其他地方探探险,怕遇到猛兽,没看到人烟,猜测渔网是溪水上游流下来的,等伤好了再去找。宾逊把多余的果子晒干,鱼和青蛙晒干烟熏,开始储备冬粮,雷雨越来越稀少,夜间温度越来越低,老天在换季。
宾逊在墓前空地每天开始练剑和身手,剑就是一根树枝。
那天,宾逊照样先恭恭敬敬在忽孙墓前供上一条烤鱼,然后再回到火堆拿了其他烤鱼,一边吃着,一边走到晾果子的地方赶苍蝇,忽然感觉身后有一丝异样,刹那间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宾逊慢慢的转过身,只见坟墓前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只毛色纯白的猿猴,那猿猴直立着,有宾逊肩膀那么高,见宾逊转身过来看着自己也不惊慌,盯着宾逊,慢慢俯下身子,捡了供着的烤鱼,转身就消失了。
还真引来了不速之客,宾逊吃惊不小,幸亏只是猿猴,若是虎豹之类,不知怎么收场,得在火堆上烤上一根长木头,万一真是虎豹来了,燃烧的的长木头还是会害怕的吧?
宾逊开始更加注意自己身前身后的动静,当晚在睡觉的山洞口堆放了乱七八糟的树枝,恨不得能树上一块牌子:内有猛男,闲兽莫入。
第二第三天,猿猴没有出现,第四天,还没上供,猿猴出现,蹲在坟头上盯着宾逊。
什么亮相方式不好,偏要利用坟墓这么聊斋的方式亮相,搞得诡异森森。
双方相互打量,宾逊不敢长久直视猿猴的眼睛,怕引发敌意。那猿猴还带着把柄,是个公的,通体雪白,毛色素净,纤尘不染,神色镇定自若,见人不惊,隐约老大风范。宾逊虽是第二次见那白猿,仍是吃惊,心道:行吧,只要你不惹我,你就是老大,我怕你。
白猿的目光最后又投向火堆边上烤好的鱼,宾逊估摸白猿没有恶意,拿了条鱼放在空地边的一块石头上,慢慢的退了回来,白猿气定神闲的走过去,拿起鱼走了,消失在山林中。
白吃人家的东西,不说谢谢,还那么神气,宾逊内心嘀咕,但心中还是蛮高兴,至少不是敌人或敌猿。
之后几天,白猿常常出现,不再把鱼拿走,而是当场吃掉,有时吃完就走,有时假寐一会走,宾逊见多了也就不怪,自顾做自己的事情,打鱼钓青蛙或练功。每当宾逊上供,白猿就紧紧盯着,如果宾逊练功,白猿就有时打盹,有时神情专注地盯着。
身体已无大碍,丹田刺痛越来越弱,之前一直练不好的那招云卷雁岭,也突然贯通,这是一个虚招,要求人在空中挽出剑花来,过去只能挽出一朵,这次一连都是挽出两个,宾逊高喊了两声,内心甚为自得,正得意间,忽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直奔眼前而来,心中大骇,本能一招举火燎天,封住眼前,同时身形左移,右手虚刺一剑,一个伏地打滚,远远的躲了过去。
立起身来,却看见是那白猿,也拿了一根树枝,站在空地中央。
应是那白猿见自己练功,依样画葫芦,刺了自己一招,都说猿猴善于模仿,今日看来传言不假,心中哑然失笑,一个臭猢狲,倒把自己吓得狼狈不堪,靠打滚才脱险,丢人,幸亏没人知晓。见白猿仍站在那里,举枝指向自己,倒有一派渊渟岳峙的大家风范,口中调侃道:“嘿,猿兄,不知您是哪派高手,失敬失敬,在下不才,路过宝地,打扰贵府,请猿兄不吝赐教一番”。
一面用树枝慢慢刺向白猿胸前,动作放慢是表明自己没有恶意,纯粹玩耍,只见白猿右臂向下一挥,用树枝在宾逊树枝上一磕,唰地又是一枝,直奔宾逊面门,竟取左眼而来,宾逊大吃一惊,仍然疾使举火燎天,身形左移,头向左低,避开这一击,待要还击,眼前一晃,已不见白猿踪影,料那白猿已到了身后,没想到是这么快的身法,不再多想,又是一个伏地打滚,向前冲出,立起身来,眼前又是枝影晃动,那白猿树枝已到了,宾逊接连几招举火燎天横断雁岭铁锁横江,把上半身封得铁桶一般,但那枝影竟如跗骨之蛆,寻隙而入,没被自己封到一次,不管身法如何变换,那枝影总在自己面前二尺晃动,僵持了好大一会,宾逊把那封挡的几招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使了十几次,情势丝毫未见好转,长此下去,保不定面部受伤,情急之下,竖起左臂一格一挡,去抓那树枝,忽见眼前枝影散去,树枝已被白猿扔在地上。
白猿长身垂手而立,仿佛鼻中哼了一声,瞪了宾逊一眼,转身离去。
宾逊怔怔立于当地,才发觉自己满头大汗,衣衫湿透,知道刚才自己已是大输特输了,如果是真剑,哪有用手臂去挡,用手去抓的,自己靠耍了无赖,才下得台来,心道:这白猿是巧合,还是真是个武林高手,那也太扯了吧,真的遇上了个武林高猴?
当夜整夜想着白猿是何来头,武功从何而来,后面是不是有高人,想起每当自己祭拜忽孙时,白猿神情略异,觉得白猿和忽孙之间应该有什么关系,想了好久,忽然想到忽孙和猢狲读音很近,难道忽孙就是猢狲的意思?墓里葬着的也是只白猿?不有悚然一惊,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小心脏别别的乱跳,心道不会不会不会,哪会那么巧。
白猿那一招专刺面门和眼睛的剑招又如何破解?
那招术本身也不神奇,只是那白猿手法身法实在太快,自己旧招未收新招未成之时,白猿已经乘隙而入,让自己疲于抵挡,无法使招反制,如果左手有一把剑或者剑鞘,那还能格挡,可自己使的是单剑,左手也没那么灵活有力,防卫免不了会出差错,如靠身法步法躲闪,和白猿比身法岂不是和刘翔比跨栏一个样,如用内力震开对方的剑倒是一个法子,但和一个兽类比内力,岂非胜之不武,何况自己现在内力全无。
思考良久,觉得应该使用前川排云这招,抬剑从右往左封,用粘字诀和压字诀,不让对方撤剑,自己急速往前冲,顺势一招拖泥带水拖剑而出,攻其左侧,又想了各种变化,才终于朦胧睡去。
隔天,白猿和平常一样准时出现,毫不客气的照吃不误算是收了宾逊上交的授课费,吃罢,拿起树枝在空地中央一站,倒似一位准备赐教弟子的教头师傅,虽然曲着腿,还是大家风范,宾逊走到白猿跟前,抱枝作揖行了个弟子礼,退了一步,摆了个持剑问礼之势,这是雁荡派弟子向长辈讨教的亮剑式,凝神屏气,一枝刺出,直取白猿左肩,试探应招,白猿往右一晃,避开来招,接着一蹦,双脚如装了弹簧,唰的又是那直取面门之招式,宾逊想也不想,抬右手封出,左手捏了个剑诀,压住来枝,身形往前一冲,顺势拖枝而出抹向白猿脸部,白猿变招很快,执枝变竖,挡住“剑”锋,双枝分开后,刷的又是一枝,比宾逊快了半分,抢到先机,刺的仍是老方位:面部。
宾逊心道你不会翻来覆去就是这一招吧,依样画葫芦,抬右手封压拖,身向前冲,再次抹向白猿左侧,哪知白猿招未变老,突然身体左移,树枝一横,已封住宾逊去路,宾逊还在往前冲,看上去就像自己挺着脑袋往树枝上冲,自杀呢,宾逊一个下跪后仰,侧身向左滚了出去,躲避的极其狼狈,和缴械屈膝投降没什么区别,心道:侥幸侥幸,幸亏自己不是什么成名人物,否则如此屈辱,哪还有脸行走江湖,还不撒泡尿把自己憋死算了。
刚立起身,眼前又是枝影晃动,知道那白猿可不讲江湖规矩,不会等你重新摆好架势,倒是会痛打落水狗,也是,若是性命攸关之时,哪顾得上那么多繁文缛节。
宾逊打起精神,左支右挡,和白猿比快,胳膊挥动得车轮一般,白猿不再只刺面门,间或攻上三路,宾逊身上吃了几枝,宾逊也没停下来,也不认输,快到精疲力竭,力不能继,瞅个机会,一个后仰,树枝脱手掷出,人随即向后弹出,来个鼠窜,白猿挥枝击落宾逊掷来的树枝,静立当地,面无表情,转身离去。
此后,白猿几乎天天出现,有时来得更早,看宾逊忙东忙西,看的饶有兴致,宾逊心内笑道:猢狲毕竟就是猢狲,虽说一定是个有什么造化际遇的灵猿,但仍是好奇心盛。
练剑当然是每天必做功课,少不了每天挨树枝,过了很长一段日子,才开始少挨几下,偶尔还能出手反攻一招,如果内力恢复和能施展轻功,还能再扳回几分,可惜腿伤好的很快,丹田的恢复却迟迟不见动静。
有时也和白猿说说话,宾逊叫它猿兄,心中把它当师父,白猿对某些话似乎有反应。一人一猿关系越来越好,宾逊经常对白猿念叨:猿兄啊,你如果能开口说话那有多好,就可以告诉我,此为何地,你从何而来,墓中又是何人,与猿兄你有何干系,你的武功又是谁教的?
白猿继续沉默,一如高仓健般的高冷。
一日,练武完毕,时辰尚早,白猿并未离去,靠在墓边假寐,宾逊就在林中盘地而坐,五心向上,舌抵上颚,收心入定,意沉丹田,尝试凝聚内息,尝试良久,仍是提不起内力,焦急间,丹田突突跳动了两下,一阵疼痛袭来,剧烈难忍,好久才逐渐平息下来,已是满身冷汗,睁开眼来,看到白猿在一旁紧张的盯着,应是自己一定满脸吓人的苍白或蜡黄,看它如此关心,心中感动,低声说道:“猿兄,真是谢谢你,让你担心了,放心,我一定福大命大,死不了。”却想到自己内力全失,不知以往,不知所在,孤苦伶仃,只有一白猿相伴,不由一阵黯然,神情落寞,泪珠滚落下来,又念及自己居然在白猿跟前不争气的哭起来,羞惭难当,索性闭了眼不再睁开,可是眼泪还在不听话的掉落,过了一会,感觉有爪子轻轻触摸自己的脸,再过一会儿,不再有动静,睁开眼,白猿已经走了。
第二天,白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早些,宾逊赶紧做完事,走到场地,准备和白猿练剑,白猿并没有拿起树枝,而是走到宾逊身前,用爪碰了下宾逊,转身就走,宾逊看白猿不像要比试的样子,满头雾水:白猿今天家里有事,还是其他猴子约了打麻将,没空。
白猿走了几步,看宾逊傻愣着,又回过身走过来碰了下宾逊,口中吱了两声,继续往前走,并把头转过来看着宾逊。
“猿兄,是让我跟你走?”宾逊试着跟了两步。
白猿又吱了两声,貌似肯定,继续往前走。
“呵呵,猿兄,真让我蒙对了。”宾逊刚想把手中树枝放下,转念想拿个防身工具也不错,便拿着树枝,紧紧跟上。猿走得很快,到了山脚一处树林,白猿噌的上了树,在树枝上跳着前行,宾逊在树下紧紧跟着,树林尽头,白猿又回到了地面,开始爬坡。
山上其实根本没有所谓人类意义的路,偶尔有兽道,兽道有陡有缓,山势越来越高,越来越难走,虽然出着汗,感觉倒凉爽了许多,宾逊扔掉树枝,手脚并用,努力跟上白猿,白猿还时不时的停下来等宾逊。路过一处山坡,山坡下有处密林,白猿神情明显变得紧张,用心观察四周,只在宾逊身前贴身领着走,看白猿这般紧张,宾逊猜测此处应该常有猛兽出没。
又走了甚久,看看日头,约莫已有走了一个多时辰,忽见前面有虹霓出现,一虹一霓,徇烂夺目,令人目眩,宾逊不由叹道:“猿兄,这个地方真是宝地啊。”到了一个垭口,有两只猿猴在丛林中现身,吱了两声,盯着宾逊看了两眼,复又消失,那两只猿猴毛色却是常见的褐色。
转过垭口,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平缓的坡地,绿草茂盛,树木疏密有致,一条溪流从山上流下,在缓坡内汇成一个潭子,又顺坡而下,有几只母猿猴带着小猿猴在树上玩耍,边上树林中还有一群猿猴在活动,却没有一只是白色的。群猿见白猿回来,身后跟着一人,动作俱是一缓,吱吱喳喳,白猿吱了几声,众猿便不再作声。宾逊紧张又惊奇的跟在白猿身后,白猿昂首穿过草地,草地尽头一人高茅草丛生,茅草后竟然是个洞口低矮的山洞,白猿径直走入洞内,宾逊好奇的跟随而入。
洞内光线阴暗,白猿行走自如,宾逊停了一会才适应,发现洞内别有洞天,里头地方可不小,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洞壁上有个斜槽插着一个半截的火把,遽然一惊,难道山洞里有人?不由大叫:“有人吗?有没有人?”侧耳倾听,只听得回声阵阵,无人回应,白猿听到宾逊喊叫,停下脚步。
宾逊把火把点着拿在手上,忽见脚下靠洞璧处堆着一堆火把,这些火把都已熏干,年代久远,应是松枝制就,再往里走,又见壁上有半截火把,地上堆着一堆火把,此时洞内情景已能一目了然,这山洞和山下宾逊栖身的山洞很像,深处不见尽头,估计这山中有很多山洞,甚至说不定整座山底下都是洞,不知洞与洞有没有相连,但是这个山洞没有溪流,洞内干燥,从洞口进来的十余丈范围内的地面是被平整过的,运了土进来填平,可能还掺了草木灰或石灰,离洞口六七丈处有一个高出地面的石台,上面居然还有几张兽皮的残迹,已是破烂不堪,碎成一地,这石台应该是睡床,床上铺上兽皮,一定不是白猿所为,而是人类。但显然这山洞除了白猿,其他猿猴并没有进来过,否则早就一团糟了。
白猿走过石床,略略滞缓了一下,继续朝洞内走,洞深处更为黑暗,宾逊手持火把跟着,里面已无泥土铺就,露出天然山洞的原始面貌,白猿到一转弯处停下,注视着什么,宾逊走近一看,见洞璧有一石缝,隐约有水渗流,石缝深处长有一物,黑乎乎的,把火把凑近照亮,却是一小坨肉呼呼半透明的物事,活物肯定不是,也没见过这样的草木,半透明的倒像是春天池塘的蝌蚪卵,但蝌蚪卵是一条条圈在一起,现在这个看上去是一整坨的,只见白猿伸爪在那物事上抠啊抠的,抠下一小块来,在宾逊眼前举了举,然后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了。
“咦,猿兄,啥东西啊,说不定是山神菩萨屙的粑粑,你吧唧吧唧就吃啦?”
白猿又伸爪去抠,那物事在石缝里只露出一点,所以并不好抠,白猿抠啊抠的,又抠下一小块,这次没有自己吃掉,而是举到了宾逊面前凑近宾逊的嘴,宾逊指着自己的嘴说:“猿兄,让我吃吗?”一边用嘴做嚼了几下空气,白猿照旧吱了一声,看样子这个吱是万能语言。
“行吧,让我吃就吃,大老远把我带来,总有你的意思。”宾逊接过来慢慢咀嚼起来,居然没有活物的腥膻味,也没有水果的甜味,根本就是无滋无味,宾逊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个类似传说中的滋补圣品,叫肉灵芝,说的好像就是这个样子和味道,但传说是长在地下,没听说长在石缝里。
大约是白猿见自己有伤痛,所以带来疗伤,看其他猿猴对他恭敬的样子,估计还是个猴王。
“好了,吃了,谢谢猿兄。”宾逊张开嘴,吐吐舌头,示意吃了,那物事嚼后成汁入喉即化,过了一会,腹内升起一股暖意,感觉甚是奇异。
白猿又走到那石台上蹦跶了几下,宾逊道:“让我打扫吗?没问题,愿意效劳。”宾逊走过去,用手把兽皮碎片扫成堆捧出去扔掉,顺便折根树枝当扫帚打扫,忙碌了好会儿,那边厢却见白猿扯了些青草进来,放在石台上捋了捋。
“铺床?猿兄不愧是猴王,不知道你睡觉还那么讲究,行啊,冬则温,夏则凊,到时我帮你暖床。”
白猿又出去找了些青草回来,看样子要铺得比较厚,安排洞房的样子,猴王要娶王妃了?得,一起帮你扯青草吧。一人一猿把床铺了厚厚一层,走出洞来,一身臭汗,走回去的话,要点火把了,白天晚上不一样,回去的路都不一定认得出来,总不能指望白猿送自己回去吧。
“好了,猿兄,天色已晚,肚子亦饿,留客乎?”宾逊双手一摊。白猿却又跑到树林捡了枯树断枝回来,放在离石床不远处弄成一堆,宾逊自然跟着做,这柴堆但看着不像是铺床的,倒像是做火堆,宾逊有些糊涂了,猴子睡觉居然还要生火堆,简直成了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