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两个久别重逢的姐弟才真正可以放松下来说说话,沈无洛和萧文静很知趣地走远了一点。
封佑陵在石头上坐了下来,封萦音在他身后帮他打理着又脏又乱的头发,两人一站一坐有一句没一句轻声说着些什么,时不时还能看到封萦音羞恼地去拧封佑陵的耳朵,而封佑陵则是嬉皮笑脸着。
又过了一会,在坡下安排相关事宜的杨御也走了上来。封佑陵姐弟停止了絮语,萧文静和沈无洛也走了回来。
杨御向几人颔了颔首,然后简单地向封佑陵说了一下坡下的情况:“临国使团的人和护嫁的军士已经分开看押,无洛的人在帮忙扎营,其他的事情也已经安排好了,现在我让兄弟们分成了两班轮流休息。”
封佑陵闻言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对萧文静说道:“让你可信的部下也帮忙看着点,我的人太累了。”
这位护嫁将军再度无语,而其他几人也都觉得此时封佑陵那张笑得微羞的脸,着实有些欠打。
萧文静有些头疼地喊来一名正在跟名义上看押着他的天骁旅将士吹牛打屁的亲兵,交待了几句。而此时杨御也挥手让人搬了些东西过来。
封佑陵看了眼那些军士手中的坛子,诧异地看着杨御,问道:“哪来的酒?”
杨御看了萧文静一眼,摊了摊手,答道:“和亲队伍里找到的。”
封佑陵指着杨御哈哈大笑,心想你这家伙下手比我还狠。萧文静看着这两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家伙,彻底无语。
封佑陵下令让麾下将士把和亲队伍里的酒水都分了下去,既然王姬都被自己劫了,那这些酒自然没有了用处。只是分到酒后欢天喜地的天骁旅将士,紧接着又收到了条严令——酒可以喝,只是,不许喝醉!
军令如山。
营地里一片哀嚎。
……
此时日已中天,太阳照在疲乏的身上使人异常舒服。
在暖洋洋的阳光中,几个昔日王城的故人席地而坐,执酒对钦,聊着聊着,终究不可避免聊到目前最为敏感的话题。
“姐,这次你走了就要走得远远的,不要牵挂那么多。”封佑陵那似已含醉意的双眸盯着封萦音的眼睛,懒洋洋地说道:“不用担心我,回去后顶多是挨顿板子,小时候又不是没挨惯了,父王舍不得将我怎样的。”
“别有回来帮我承担过失能让我减轻罪罚的想法……”说到这里封佑陵顿了顿,将目光转向了沈无洛,双目已经变得清明无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盯着沈无洛的眼睛,认真说道:“如果我姐想回来,就算打晕她,也要带她走!”
沈无洛点了点头。封佑陵又转头看向自己姐姐。
封萦音眼带泪光地向他点了点头。
封佑陵笑了笑,上前一步一把将封萦音抱住,沉默了许久许久,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姐,放心吧。小时候我是你弟弟,现在我长大了……可以当你哥哥了。”
当哥哥的,当然要保护自己的妹妹。封佑陵轻轻闭上了双眼,脸上漾起了一个温醇的笑容。
就这么安静地过一会之后,封佑陵松开了怀抱,一把扯着沈无洛走了出去,走得有点远,只留下个背影给封萦音他们。
……
“想好要怎么走了没有?”封佑陵与沈无洛并排站在杂草间,负手而立,轻声问道。
这个问题沈无洛早在从盛州出发时就已经想好了,所以听到封佑陵问到,没有怎么思索就开口说道:“先……”
“不必告诉我。”封佑陵打断了他的话,“我在这给你拦住三天,你们给我走得远远的,要让我也找不到。”
“好。”沈无洛声音轻缓而坚定地答道,然后望着身侧满身泥污的少年笑了笑,“你变了很多,都有些不认识你了。”
这个变自然不只是指封佑陵的身体外貌,事实上沈无洛和封佑陵已经有好些年没见了。五年前沈无洛丧父之后离开了武威城,为了一个诺言带着父亲的基业投身到了商海里打拼。而四年前封佑陵从王城里神秘失踪,一去就是两年。
两年前这位王子在归来后,又在不到一个月后自动请愿到了东南边疆,那时沈无洛也不在武威。封佑陵在请调到边疆之后,期间没有回过一次王都,连封萦音都两年没有与他见面了,沈无洛自然没有机会见到他。
四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发生很多变化了。
封佑陵也笑了,轻道:“谁都在变,但有些东西会变,有些东西不会。”
风吹过草甸,将这些生命力极强的杂草也压得低下了头。封佑陵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声音在这风中继续响起。
“我姐以后就交给你了。”封佑陵转头看着沈无洛,“别忘了你当年许她的商倾天下的诺言。”
秋风中,杂草默然低头,沈无洛默然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