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王意味不明的笑声当中,一直等候在殿外的临国使团终于被宣入内。随着临国辅相领头走入大殿,就意味着今日的朝会已经进入了另一个阶段。因为封佑陵此时已经不再跪于殿中,而是站进了武将之列,就站在杨成和身后不远处。
而到了此时,卫国朝堂中的文武官员无论对封佑陵处何种态度,都已默契地开始一致对外。因为虎口岔的事情已然木已成舟,而他们是卫国人,是卫国的官员。
面对铁板一块的卫国百官,纵然身为一国辅相的叔墨成满腹经纶智谋过人,也难以在言语上争胜得了。所以一番你来我往暗藏锋芒的对答下来,临国使团其余成员的脸色都已隐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看着一个刚说完话的卫国官员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叔墨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启禀卫王,此事若仅是关乎外臣的个人荣辱,那外臣也大可不去深究。可此桩姻亲是为了巩固塞北之盟而起,而外臣已经命人将关于联姻的国书送回国内,相信此刻我临国的迎亲队伍也已经在边境等候多时。若外臣率使团返而王姬不入临,那外臣当如何自处?那我大临的颜面何在?!”
叔墨成向着王座方向躬身深深作揖,大声道:“望大王心念塞北盟约,予我大临一个交待!”
麟德殿内一时无声,因为这才是封佑陵闯下之祸的棘手所在。
卫国的国力虽然已经可以说是冠绝骜域,可在骜域十七国中,卫国与同为骜域三大国之一的邢国之间累积着世代血仇,要是再与三大国中的另一个大国,亦就是临国交恶,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可从泾州的消息传回来,到封佑陵押着临国使团回到武威的这么长的时间里,卫国的朝堂也早有了应对之策。
站在文官之列上首位的卫国辅相韩濯轻轻捋了捋长须,便要微笑着走出来,可在他抬步之前,一个声音已经率先响起。
“这个问题叔大人可以放心,你的人……”
韩濯有些愕然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封佑陵朝叔墨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很诚恳地说道:“一定会和你一起安然回到贵国的。”
说完封佑陵又向临国使团众人报以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没有人会这样认为,特别是临国使团的人。
因为谁都听得出来,年轻王子的这句话中,“一起”这两个字的音,咬得极重。
叔墨成沉默,很显然这个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按照他的计算,就算从自己提出联姻的提议起,消息就开始往卫国东南边疆处传,时间上封佑陵也绝对来不及调动人手去拦截自己派出递送国书归临的人。
因为那不是庞大累赘的车队,而是轻骑快马,在时间上远在卫国东南的年轻王子怎么可能截得了那份加急国书?
可封佑陵的话里已经很明显的表明了一层意思:我能截下整个和亲队伍,当然也能将你派出的人在卫国国境内留下。
叔墨成余光扫过卫国百官的脸色,便明白了这件事连卫国朝堂也是不知情的,但他不会去怀疑封佑陵的话,因为这件事上彼此都没有说谎的必要。而既然这并非谎言,那只能说明被封佑陵派去做这件事的人定然不是一般人。
如此一来,那国书就更没有侥幸送到临国的可能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叔墨成在心底叹了口气,本就躬着的身子再度向前微欠,却是再次说道:“请大王予我大临一个交待!”
他的声音依旧坚决,但所求的交待已经不是刚开始那样的交待了。那封本应已送达临国的国书本是他今日于卫国朝堂上最大的筹码,在大家心照不宣的情况下放在最后才说出来,就是为了争取最大的利益。
但谁也不曾想到,这个筹码早已拢到了那年轻王子的手中,恐怕就连羁押己方使团折回武威,最主要的也不是为了给临国一个交待,而是为他姐姐争取更多时间罢了。
所以此刻叔墨成的声音虽然坚决,却真的只是想要卫国给自己给临国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而已,让他此次出使不至于沦为彻头彻尾的笑话。
……
卫国麟德殿之上,临国辅相叔墨成躬身静立,等候着卫王回复。可他自己虽已有了妥协之意,但话间却还未透露出妥协的意味。
“既然是为了巩固联盟而联姻,那也没非得我卫国的王姬嫁去你们临国的道理呀。”率先出声的依旧是封佑陵,只见他看着叔墨成,一脸纯真,“听说你们临国有位霜王姬与我年龄相仿……”年轻王子挠了挠头,带着微羞的笑意,向着临国辅相轻声道:
“那要不我为了塞北大计牺牲一下,迎娶你们的霜王姬吧。”
在惊愕中直起了身的叔墨成表情一时极其精彩,任他经历过无数风雨,也一时难以将眼前这个神情仪态如乖乖儿一般的家伙,与虎口岔上那个纵兵截下和亲队伍的年轻王子联系起来。
而封佑陵也不会知道,他这胡搅蛮缠般地来这一下,正与卫王及辅相韩濯等人所商定的应对之策,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