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的人?”修束篱坐到桌前,一边看着铜镜中自己俊美的样貌,一边询问着江竹云的身世。显然,对于江竹云发呆而疏忽了自己,修束篱并没有在意,或者她就不知道江竹云刚刚的疏忽有什么不妥。
“西羚人!”江竹云惊过神来,忙忙回复道。
“西羚!”修束篱转过身,一脸地不可置信,再看那江竹云,肤色黝黑,眉骨高挑,“那你怎么跑到京安来了”?
“逃荒来的!”江竹云对修束篱问一答一,绝不多说,当然,这也都是魏汐棉教给她的。
听到江竹云说出“逃荒”二字后,修束篱就不再问了,她又转过头去,自顾自地梳理着长辫。
屋外,
那雨下得似比先前小了一些,已走出京安城的沈棕清,在城外找了间客栈,住下了。他向账房要了一壶酒,呆坐在房里,一个人闷闷地喝着。
不知喝了多久,沈棕清觉得头沉沉地,直往下坠,耳畔也嘶嘶作响。沈棕清用一只手背撑在额间,那只手的手肘部杵在桌上,又高举起酒壶,闷闷沉沉地灌了自己一嘴。
霎时,那大开着的木窗外,飘过一阵凉风,尽管那凉风里掺杂了一股酸涩的荤腥味,但仍然吹散了沈棕清满心的燥热,使他顿觉舒爽。
醉醺醺地沈棕清强扬起脸,对着那扇小窗,道:“好窗!好窗!真是好窗!”
后,他又叹口气,强撑着躯体,危坐在长椅上,沈棕清竖起耳朵静听着窗外的风雨,耳畔嘶嘶声不断,但那雨声确是变小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想去窗边,让窗外的风吹把自己眉间、心间的烦扰都一股脑儿地给吹散。
沈棕清将将站起身来,没走两步远,身体就悠悠地晃了一下,随后冲着桌边的床沿,直直地倒下了。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但沈棕清仍觉眉头发紧,喉间干涩,浑浑沉沉的他一手扒着床沿,一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身来。沈棕清左右望去,眼见之景,使浑噩的他,直直抖了一个清爽的激灵。
一个激灵震过,沈棕清惊醒了!醒得透彻!醒得慌张!
修束篱出嫁那天夜里,沈棕清书信一封塞至他父母的门下,便携着一黑布小包出门了,包里只带了一件换洗的衣衫,以及他这些年私自攒下的银钱,虽没多少,但至少能勉强支撑他度过一些日子。但是现在……
那被撕得稀碎的黑布包袱,现在正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包里的物件,分毫未留,就连那件被洗得泛白得黑布湿棉杉也没有留给他。
房钱还没给,酒钱还没付,但沈棕清已经分文不剩了!
沈棕清想翻窗逃跑,但那户能吹散他烦忧的好窗,仅有巴掌大小,哪能容下他这八尺的长躯。正思索间,店家进了门,一进门就瞧见了他竟是这般模样,便将他的处境猜出了**分。于是问也不问,就揪着他的领角往楼下走去。
沈棕清哪受过这样的委屈,直羞得他满面通红,现在的他不想喝酒,不想他的篱妹,就一心只想从这儿挺着胸脯走出去而已。
但,这店家死死地揪着他,也不要钱,也不要物,也不要人,就是拽着他,羞辱!
自古就是看客多!客栈柜前,一层一层地积了好多人,有人盯着他看,有人指着他骂,有人就是静静地看着,不说一话……但是!但是!就是没人上前拉他一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穿过围观的人群,直直地刺进沈棕清的耳中,“我帮他付!”
沈棕清又是一个激灵!
那声音在人群中直直地开辟出一条路来,围观的人群自觉地从那声音的始末处让出这条路来,那说话的人,沿着他自己的声音,走到了沈棕清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