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里时,老妇已经抓到了她话中隐含的巨大的纰漏,这事情要是张扬出去,她李友珍老太得罪的可就不是她一个,而是整个村的人。
村里人在白事方面最忌讳的就是因为贫富而有所差别,这种差别当然不会体现在酒席上,那是不可能完全统一的,村人忌讳的差别,就是抬棺时不论贫富,一定要上前打一把手,而谁家要是因为富裕,就不屑于请那些穷人,或者是不愿意去帮穷人家抬棺,或者与此相关的把富裕和贫穷的事情扯到不需要村人抬棺的事情上,那这家人就是全村人的大敌。
所以,就算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吵架吵到什么程度,也绝不会说以后家里死人了不靠村里人的事,甚至都不敢说不靠和他吵架的那个人的事,因为一旦那个人擅自将范围扩大,那他就有被村里人悄悄记下并在以后拿出来作为他不需要村人抬棺的证据。
老妇嗓门比先前大了许多,如果说刚才她还因自己的儿子和孙子的确哪一个都比不上李友珍家的而底气不足的话,现在,她是代表全村人在和李友珍理论和辩解,也是再将全村人的愤怒都对准李友珍。
老妇撒泼耍横的本事在村内本就无人能敌,李友珍却来触她的眉头,这已经是很失算的事了,现在又加上说出了那句全村人都忌讳的话来,她的处境就更加不妙了,她可是第一个在村里说出这句横话的人,前无来者。
很快,李友珍就知道,她所说的那句话中包含的巨大危机了。
很快,不少老少爷们儿和妇孺都凑了上来,先是劝解,其实也是在细细听出其中的缘由,有些一开始听到一句两句的,现在也在进行补充性的吸收和完善,直到老妇一边哭喊着说完李友珍看不起自己家并仗着她家有钱还说出了那句以后不要村人抬棺的话后,围着的一群人从一开始只是看热闹和劝架的状态中迅速地转变过来,他们的心中立刻升腾起一团怒火,那种莫名的愤怒,究竟和那句话间有着怎样魔幻般的联系,他们谁也说不清楚,说它们是自然而然的事,那一定是最正确的也是他们最能理解的其中道理了。
他们从中立的立场渐渐地一边倒向了老妇,男人们不便当面怒斥李友珍,但其他妇人却已经将男人们那边的愤怒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尤其是那些原本很穷,就只有在要去帮人抬棺的时候,会被不论村里的穷人还是富人的子孙对着自己下跪时,才能把自己的尊严在村里树立起来的人家,更是对李友珍充满了愤怒。
“这句话你说过没有?”
有人质问李友珍,暴脾气的李友珍一听到这声质问,心里更是来了气:“说过了说过了说过了,又怎么样?我和她吵架,关你们什么事?”
老妇更是哭得火上浇油般痛苦,“你们看到了,这就是富家千金的脾气啊,嫁到这村里委屈她了,她有钱能怎么办啊?她儿子做生意的一个就能顶我们这些人家的十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