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接来电是贺行躲在洗手间里的时候何欢找不到他打来得。
信息基本上也都是那个时候发来的。
你跑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深水炸弹”让你不舒服了?它又不是“蓝色蚂蚁”你别害怕。
你知道自己心脏跳太快了吗?你在哪里?
你自己很难解决,无论是什么样的感觉都是正常反应。告诉我你在哪里?
……
每一条,都是何欢在找他,在安抚他。
但是自从何欢找到了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电话或者一条信息了。
这意味着何欢可能上交了所有的私人通信设备正在准备离开地球。
那根最柔软又最隐秘的神经忽然被拨动了。
于是从大脑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共振颤动。
贺行忽然跑出门去。
“贺行!你干什么!”言喻风追了两步,没有追上。
他要去找何欢那个混账玩意儿。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既然你已经放弃了要我成为你的火控手,你还来招惹我干什么?
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
如果你去的压根儿不是月球,为什么要告诉我要赢比赛?赢不赢还有什么价值?
还好言喻风把他的“木星飓风”给骑回来了贺行驾驶着“木星飓风”冲去了东区基地。
也许现在早就晚了那家伙已经坐进战舰里待命了,所有的通信都静默,即便去了贺行也不可能见到何欢。
可是贺行不甘心,他就是不甘心。如果何欢那个混账东西不只是被派去空间站要塞,而是被派去火卫一呢?如果再来一场“黑魇之战”呢?
如果……昨晚上的疯狂就是何欢给他的诀别赠礼呢?
这家伙最擅长让别人对他印象深刻,而且“一刻”的代价……搞不好就是一生。
但是贺行开到距离东区基地还有几千米的地方就只能停下来了。
因为前面就是管制区域了。
贺行第一次感到颓丧他忽然在想如果自己回了舰队也许现在就能揪着何欢的领子问他,你到底他么的想干什么!
他仰着头,看着夜幕即将降临的天空,自己这一睡就是差不多一整个白天把对峙的最佳时机都给睡过去了。
他还是发了条信息给对方:我有事问你,不过你可能已经走了吧。
就在贺行打算掉头的时候,何欢竟然回复了:我在基地的1号门等你。你还有二十一分钟的时间。
贺行一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要我开到东区的1号门?你是不是有病?我怎么过去?”
一旦未经允许进入管制区域,他直接就会被东区给锁定了炸死好吧!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岗哨忽然响起了广播。
“前方是不是贺行?你的访问申请已通过,请尽快通行。”
贺行傻眼了,自己前脚才给何欢发了信息,后脚岗哨就得到了通知让他通过。
何欢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整个东区基地都听他的吗?
贺行跨上了“木星飓风”,从岗哨口开了进去。
眼所能见的是一片空旷,看不到任何的草木,贺行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开到头。
开了快十五分钟了,贺行逐渐焦虑了起来,他担心何欢所给的二十一分钟的时限过去之后,自己仍然没有到达东区基地。
贺行已经将“木星飓风”的马力开到最大,引擎开始震荡和发热,贺行都不在乎。
终于,他看到了金属的微光,是东区基地的外延!
贺行看到有一个人身型笔挺地站在一号门的门口,是何欢!
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立刻马上去到一个人面前的渴望。
当他开到了一号门的门口,“木星飓风”往地上一倒,他就冲了过去。
何欢浅笑着看着他,轻声说:“这么想我啊。”
听起来像是在调侃,可贺行却忽然有一种不舍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第一次去月球的时候,父亲贺修文跑来送行,将自己的通信器塞进贺行的手里。又像是关城说“我匹配不上你”时候的背影……
贺行的眼睛红了起来。
对,我想你了。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
此时的何欢,跟每一次贺行见到他的时候都不一样。
他穿着象征着克制自律的军装,英挺又刚毅,就连眉眼间都多了一丝力度感。
他的肩膀很宽,好像伸出双手怎么用力都抱不住。
“你这么看着我,是觉得我很帅吗?”何欢问。
贺行点了点头:“嗯,很帅。”
“那早知道……我就早一点穿成这样去见你了。”何欢用遗憾的语气说。
是的,如果他穿成现在这样,贺行会自动把他的形象和联邦舰队挂钩,牺牲、奉献、克制、冷静等等一系列正面褒义的词汇全部套用在何欢的身上。
但那样……大概就不是真正的何欢了。
明明时间很紧迫,可贺行却发现见到了何欢,自己却连原本准备好的问题一个都问不出来。
而何欢左边的唇角泛着青,贺行怀疑那是自己弄出来的。
贺行难以想象当时的何欢是不是很狼狈,他为什么不停下?他隐隐记得当自己失控的时候,何欢不得不双手撑住地面,汗水从他的额角落下来,缀在他的鼻尖上,他没有捉弄贺行,甚至没有报复他的狂悖,而是安抚贺行的后背,让他平静。
牺牲和奉献,何欢身上都用,只不过不是给舰队的,而是给贺行的。
“你为什么用那种方式来帮我?直接把我送进医院不好吗?”贺行看着何欢的眼睛问。
他看得很用力。
想要看穿何欢的一切,不给他任何左顾虑而言他的机会。他内心有着迫切的渴望,想要知道何欢心里真正的答案。
“医院会让你多喝水。”何欢淡淡地回答,然后他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贺行的身边,“看到你为我神魂颠倒,我也很有成就感。”
明明是低沉的嗓音,却像是在贺行的耳边炸了一下。
贺行的心头血隐隐又要沸腾起来,他向后退了一步。
但是何欢脸上严谨自制的表情却一点变化都没有,根本想象不出他刚才靠着贺行的耳朵说了什么。
这时候,基地的门开了,警卫员的声音响起。
“少校,你的时间已经到了。”
何欢看向贺行,低眉笑了一下:“再见了。”
门正缓缓关闭,贺行终于喊了出来:“你到底是不是去月球!”
忽然,何欢的手伸了过来,扯住了贺行的衣领,一个吻猝不及防地压了过来,贺行的心仿佛从嗓子眼里腾了出来,被何欢咬了一下。
他的牙齿嵌入贺行柔软的唇,瞬间阻隔了贺行全身血液的流动,裹挟着占有欲,像是要狠厉地让贺行痛不欲生。
但是疼痛没有来临,他的舌甚至温柔地抵了贺行一下。
何欢松了手,顺带在他的肩头上一推,贺行发软的双腿差一点没有站住。
“你赢了比赛,不就知道了?”何欢回答。
东区基地的门彻底关上了。
贺行只听见自己胸腔里“咚咚咚”的声音响得厉害。
他愣了许久,才转过身把“木星飓风”给扶起来,骑了上去也是歪歪扭扭的差点没摔倒。
何欢到底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就不能直截了当地说清楚他到底是要去哪里?
为什么要来个临别赠吻?
为什么要让他东想西想猜测一切?
应该是月球基地吧。如果不是月球基地,等到自己赢了比赛去了月球却没见到他,贺行会恨透了这家伙。
想到何欢的那个吻,贺行咬了一下自己的唇。
何欢在勾引他。
贺行就算再傻,也明白了。
草!你要是勾老子,你倒是给个结果啊!要不然你躺下,老子给你个结果也行!
你他么的亲完就跑了,还留下之前那么销魂的经历,你他么的是想让谁念念不忘啊?
卑鄙!
无耻!
日死你!
想着想着,贺行就把车骑出了管制区域。
他下意识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自己已经远离的东区基地。
空气中仿佛传来一阵一阵的嗡鸣,风都朝着四面八方溃散开来,温度也陡然上升。
贺行忽然明白是舰队要启程了。
他看着一艘一艘的战舰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冲向天空,目光被它们拖拽点亮,贺行知道何欢就在他们之中。
所有的不忿忽然都变成了不舍。
“好,等我赢了比赛……”
去月球找你算账!
其实赢得飞舰竞赛的比赛对于贺行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贺行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渴望胜利。他要去月球,他必须要见到何欢!
贺行转过身,发动了引擎,驰骋了起来。
他的身后是战舰飞驰在夜空中留下的光带,耀眼又绚烂。
贺行回到俱乐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王天锤从警局回来了,差点没把贺行的通信器给打爆,当他看到贺行推开俱乐部的门时,喜极而泣!
“我的神啊!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赵如松雇了杀手把你弄死在外面了呢!”
而言喻风也没有走,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我没事,你们放心。明天的比赛,我们打败所有对手,拿到冠军就好。”
“恐怕没那么容易。”言喻风开口道。
贺行眯了眯眼睛,开口道:“什么意思?赵如松都到了媒体的风口浪尖上了,还敢作妖?”
言喻风叹了一口气:“贺行,你仔细想一想,以赵如松的性格如果他是那种会给人用蓝色蚂蚁的人,他在你第一次拒绝加入他的俱乐部的时候,就已经给你用上了。”
王天锤一听,惊讶了:“我的老天爷,赵如松可别是被冤枉的。”
贺行冷笑了一下:“冤枉?他怎么可能冤枉。从前他不用,是因为他还想着自己的前途,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他给对手用蓝色蚂蚁这种事情,哪怕只是一点风声都会引起联邦舰队的注意。所以之前,他是不敢的。”
言喻风点了点头:“是的,之前他不敢。但是我们太嚣张了。只要是我们参加的比赛,就必然会将赵如松的飞舰淘汰,这对于他是很大的刺激,足够让他铤而走险。但是让他下定决心使用蓝色蚂蚁,我怀疑是林海琼给赵如松出的主意。”
贺行愣住了:“林海琼本身就是因为使用蓝色蚂蚁被赶出预备役的,他还敢跟赵如松出这种主意?他就不怕赵如松拿着这个把柄,以后威胁他?”
“出主意这种事情,不一定要说的那么明白,可能只是一个暗示。赵如松想要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把你解决掉,最后选择了蓝色蚂蚁也不奇怪。最重要的是,林海琼有多嫉妒你,是你想像不到的。”言喻风说。
“嫉妒我?嫉妒我什么?因为我不需要蓝色蚂蚁就能把飞舰开的这么好?”贺行问。
言喻风叹了口气:“当然是嫉妒你不需要蓝色蚂蚁,就能跟何欢匹配。你自己不觉得何欢对你的在乎已经超过了所有人吗?”
贺行的手指颤了一下。
他有心,他的心会跳,也会被人捂热。
他当然知道何欢把他看得很重要,否则怎么会明明不能出基地了,在知道他被跟踪之后非要赶来?
怎么会一整个晚上放下尊严和骄傲来“照顾”他?
他甚至毫不怀疑,何欢买下这个飞舰俱乐部,就只是为了制造一个能和他相处的理由罢了。
“林海琼曾经说过,何欢无论找谁都不可能匹配度超过他。但是你做到了。尽管林海琼不知道你跟何欢的匹配度到达了多少,但是从何欢的反应就能看出来绝对不低。真正折损了林海琼骄傲的不是何欢,是你。”言喻风说。
贺行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歪着脑袋皱着眉说:“何欢是皇帝吗?我们这些人都得因为能跟他匹配而欢呼雀跃?能被他看上是我们的人生价值吗?我已经决定不进宫了,还得被林海琼羡慕嫉妒恨?”
言喻风愣了两秒,忽然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你有本事就把刚才的话当着何欢的面说出来!我都能猜到何欢会说什么!”
“啧!何欢会说什么?”贺行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感兴趣。
“他会很认真地对你说,你才是他的皇帝,他想进你的宫,睡你的龙榻。”
“……”贺行愣了两秒,按照他的性格本该说他才不稀罕做这个皇帝,可是现在他说的却是,“他有胆子躺朕的龙榻,朕就看他睡不睡得安稳。”
言喻风又忍笑忍得很辛苦了。
“行了行了,谁是皇帝先放一边,但按照何欢的性格,他却没有把林海琼给解决了再走,这倒是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贺行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想……我明白何欢在想什么。”
“哦?他在想什么?”言喻风很有兴趣地反问。
“他希望我来解决林海琼。又或者说,我来让林海琼服气。”贺行回答。
言喻风愣住了,然后笑容更加明显了,用打趣的语气说:“怎么听着就像是何欢在跟你撒娇一样?”
“那可拉倒吧。”
贺行说完,就一副又要出门的样子。
“贺行,你去哪儿?这都几点了,明天就是决赛了!”言喻风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