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烈下车,轻轻嗯了一声,看了看客厅方向透出来的灯光,微敛了眸,走上台阶。
祁伯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正犹豫时,身形高大的男子忽然顿了顿脚步,微侧过头来。
“她今天一直乖乖待在家里的?”他问。
祁伯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少夫人今天一直在家,没有出门。”
说话间,风云烈继续向前走去,听着祁伯的答复,他走进大门,向亮着灯的客厅走去。
“她还没休息吗?”他又问。
“已经回屋休息了。”祁伯答道,看向那个又顿住脚步的背影,想了想,继续开口,“少爷,那个……少夫人她,她执意要住在客房。”
修长挺拔的身形岿然不动,却让祁伯莫名地感觉到微微一丝异样,像是有某些东西慢慢浸染上来,让那背影看起来似乎远了些。
随即,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长腿一迈,继续向前走去。
……
俞团团早早地就洗了澡关灯睡下,不是因为困倦,也不是因为逃避,而是因为心虚。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签字画押很容易,真正实施起来却是那么艰难,这一整天她心里都在哀嚎,“臣妾做不到啊!”
答应了却做不到,她心中惭愧又复杂,不知该如何面对风云烈,更害怕再跟他共处一室,只得躲到这里来,却又心虚得不行。
正在辗转,忽然听到客房门轻轻一响,她吓了一大跳,赶紧翻身背对,紧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一动不动。
敏感的背脊明显得感觉到一股凉意靠近,像秋夜的微风,寂静,寒凉,却温柔。
昏暗中,她紧闭的眼睫乱颤,脸颊处忽然感觉到一丝温热隔空拂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缕若有若无的冷香,带着松木的青郁。
身体顿时绷紧,小心脏也突突突地乱跳,连屏住的呼吸都忍不住乱了,浑身立刻不由自主地进入了戒备状态。
他……该不会又趁着她睡着,将她抱回楼上去吧?
那缕温热在脸颊旁隔空顿住,能感觉到,却也知道没有实际的抚触,俞团团的心提了起来,有种无法猜测和预知的紧张。
一声极轻的叹息,似有若无,即使在这安静的室内,也让俞团团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想要仔细去听时,却什么也没听到,仿佛只是窗外一片枫叶飘落,无声无息,归于尘埃。
背脊处忽然感觉到那缕凉意渐淡,似慢慢消散,又似幽幽远离,她竖着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好半天都没听出个所以然,甚至没有再听到门声响,可直觉却越来越强烈地感到,这房间里只有她一人了。
直到身体开始发麻,俞团团才终于缓缓翻了个身,昏暗中那对大眼睛打量着四周,悄悄松了口气,坐起身来,抱着膝发呆。
……
俞团团很早就醒来,望着窗帘上透进来的微弱晨光,再也睡不着。
昨晚睡着前,她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理出了一些头绪,也做了一两个决定。
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洗漱,这客房应有尽有,也很宽敞舒适,其实住在这里也挺好的,不过……
她抿了抿小嘴,对着镜子拍了拍那张有些冰凉的小脸,镜子里的女孩仍一脸稚气,却又似乎在一夜之间成熟了很多。
妈妈说得没错,成长真的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成熟,就意味着无数的烦恼接踵而至。
吸了口气,她抿着小嘴走出门去,客房在一楼,二楼以上都是主人房,她站在楼梯下,往二楼那个宽大的楼梯平台看了一会儿。
偌大的主宅十分宁静,无论是走廊、客厅还是餐厅,都安宁得似乎还未从懒懒的秋眠中醒来。
俞团团来到餐厅里,想到昨天早上在这里吃到的早餐,鬼使神差的,她的脚步就踏上了寻找厨房的路径。
终于找到厨房时,她站在门口,呆住。
占了半面墙壁的宽大窗户,让整个厨房都沐浴在浅白的晨光里,高大颀长的男子,正站在炉灶前,伸手拨弄着高压锅上的气阀。
烟灰色的衬衫包裹着完美健壮的身形,挺直的脊背像是一把衡量美学标准的标尺,宽阔的肩仿佛承托着渐亮的天光,隐藏着无穷的力量,黑黑的短发在朦胧的光雾里似乎濡上了隐隐潮湿,颀长的脖颈,形状十分好看的后脑头型,还有那双挽起了衣袖的手臂,修长有力,却又如玉雕琢,骨骼精致而不突兀,真真的,美到了指尖。
如果可以,俞团团真希望自己能有作画的本事,倘若眼前看到的这一幕能被记录入画,那一定是一幅淡烟薄雾的诗意水墨
濛濛烟火气,
淡淡天光里。
皎皎画中人,
切切真心意……
脚步声在门口一顿时,风云烈就已感觉到了来人是谁,只是有些惊讶,并没有立刻回头,沉默了一会儿,感觉到身后始终没有动静,他才缓缓转过头去。
熹微晨光里,门口的女孩呆站在那儿,唇边不知觉地绽开一朵浅笑,那一瞬,他怔住。
从未在这张小脸上看到这样的笑意,如此温柔,如此安宁静美,这样温婉的笑容,像是不属于她,又像是一直深藏于她的灵魂。
而他,像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嫣然浅笑,又像是熟悉到了灵魂里,莫名的,一阵难以言表的心痛。
男子的转身,让女孩惊觉,顿时羞窘垂眸,脸上的微笑散去。
风云烈微微蹙眉,忽略掉心头那一抹莫名的失落。
“怎么起得这么早?”他问,声音如清晨叶瓣上的凝露,清冷剔透。
女孩有些不自在地对了对脚尖,眸光闪躲:“……昨晚睡得早,所以现在睡不着了。”
风云烈回头看了看炉灶:“那正好,吃早餐吧。”
俞团团终于抬起眼眸:“想不到……你竟然会做饭。”
“做饭很难吗?”男人淡淡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