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时分,卫冕才被幽幽琴声惊醒,他听得熟悉,正是蔡琰最擅长的古曲《幽篁吟》。
卫冕虽然已经醒了,仍旧闭目聆听。他现在融合了两个人的记忆,即是卫冕也是卫仲道,最合理的叫法应该是卫冕字仲道。
琴声幽幽,初甚清淡,寥寥的几声弦鸣,带出一股卓然之意,这琴声不像出自一个女子,而像是归隐泉林的隐者,闲暇时调素琴以自娱,所以没有曲调,但为心声。
卫冕听了不禁露出一丝苦笑,蔡琰是一个才女,她最理想的生活便是与卫仲道隐居幽篁深处,弹琴对诗。然而今年已是中平六年啊,董卓即将进京,战乱马上就要来了,能有这样清闲的机会吗?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尘误。世道如此无法改变,至少我应该竭尽全力,让她少受战乱颠簸之苦。
卫冕明白了自己的目标,瞬间就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不再是之前那个被病魔困住的瘦弱病人。
“夫君,你醒啦!”琴音戛然而止,原来蔡琰虽然抚琴自娱打发时间,可是精神却集中在卫冕的身上。只见卫冕眉头一皱,她马上就放下了梧木琴弦,欣喜的喊道。
“文姬,让你担心了!”卫冕稍有些激动,甚至有些害怕唐突佳人。
卫仲道与蔡琰的感情非常好,但是却类似于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所以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是聊一些诗词歌赋。就像蔡琰的字文姬,就是卫仲道帮她取的,而且伴随了她的一生。
犹记得夕阳西下,黄河岸边,滔滔流水,落日倒悬。两人相互依偎,望着这惨烈的美景。
“文姬,若是我死了,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不要,无论什么情况,我都是不会与夫君分开的!”
“你错了,你不只是为自己而活,也要把我的那一份活下去,知道吗?”
蔡琰只能含着泪水点头,或许这就是她深入胡虏之地,仍旧坚强着活下去的原因吧。
“夫君,你好像不咳嗽了!”蔡琰呆呆的看了卫冕半天,突然惊喜的喊道。因为卫仲道的肺痨十分严重,以前几乎都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但是今天自他死而复活之后,就没有听到一声咳嗽,难道肺痨症不治而愈了吗?
“韵儿,快点去请个大夫来!”蔡琰忙道。
“知道了,夫人,公子好些了吧?”
卫冕知道这个小丫鬟是蔡琰的陪嫁丫鬟,叫做紫韵。他们卫家原本也是有数百仆从的,随着家道衰落,早已经走得一干二净。唯有这个叫紫韵的丫鬟,念及旧情,无偿的伺候着他们俩。
蔡琰应道:“没什么大碍了,你快去快回,路上小心着点儿!”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紫韵果然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位身着黑衣,头戴缁冠的灰须老者。这个老人家身后背着一个大药箱,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夫。
老者先是恭敬的向着蔡琰施了一礼,随后交谈了几句话之后,向着坐在床上的卫冕望去。其实他是不愿意跑这一趟的,因为肺痨乃不治之症,没什么好瞧的。其次卫家几乎变卖光了所有家产,日子马上都过不下去了,没必要再为一个必死之人花冤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