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蝶见她们二人越吵越激烈,谁也不肯退步,她心中的胆怯渐渐消失,只剩下焦急。这孩子在她子宫里多留一秒钟,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虽然舍不得,但必须得拿掉
!
“子墨小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童医生毕竟是主任医师,我们就相信她吧,好么?”张小蝶低声恳求。
得到了病人的许可,童谣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笑对钟可情,仿佛在说:病人都已经同意了,你还能拿我怎样?
钟可情受不了张小蝶的懦弱,但又拿童谣无奈,只得冷声道:“童医生可以给小蝶做负压吸引术,但请在手术结束后,留下窥镜和手术钳。”
童谣眉头一皱,“你想做什么?”钟可情不觉冷笑:“当然是做童医生嫌麻烦的那一步,帮小蝶刮干净子宫。丑话我可说在前面,我是个新手,从没帮人做过人流,万一这手术钳一个力道不准、位置不对,
戳中了其他器官,病人若是生命垂危,这明天上报纸的,肯定不止我一个,你这个主治医师,责任难逃!”
好啊,季子墨,敢公然挑战我,你有几分勇气!钟可情的话不无道理,童谣忍下这口气,缓缓笑出声来:“我不过是跟季小姐开个玩笑,季小姐这么当真做什么?怀孕10周以上的孕妇,要做钳刮术才合适,这一点我怎么
可能不知道?统共都是这些仪器,我一个主治医师,总不至于为了省事,把自己的名声给搞坏了。”
钟可情眉头一挑,眸中熠熠发光,“既然童医生明白,我就不多说了,您请。”
她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但眼神之中分明含着胜利的喜悦,这让童谣恨得气血不畅,面上涨得通红。
钳刮术和负压吸引术的差别不大,只是多了几个步骤而已。
童谣眉头一皱,不客气道:“放松点,不要动来动去,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张小蝶被她一句话震慑住,吓得面色惨白。
钟可情赶忙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小声安慰道:“只是一个小手术,很快就过去了,你没必要紧张,我会一直陪着你。”
张小蝶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张小蝶的胎儿还不算太大,没有完全成型,做钳刮术实在没有必要。童谣依照经验,决定将负压吸引术和钳刮术相结合,来取出张小蝶腹中的胎儿。
童谣动作娴熟,前半段手术用时不过十分钟,坐在一侧的钟可情连刚刚泡好的咖啡都还没喝完。
钟可情放下手中杯子,目光灼灼地盯着童谣,以确定她没有马虎了事。
她很认真地看着,心里头对童谣还是佩服的。童谣虽然医德上有所缺陷,但论技术,在业内还是数一数二的。单这负压吸引术和钳刮术相结合,不是经验老道的医生,一般是不敢轻易这么做的。钳刮术复杂,整个手
术过程时间较长,孕妇受得苦也多,但若是二者相结合,那不但省事,孕妇也会舒服许多。但这两种手术相结合,也只有针对张小蝶这样的孕妇才行得通。
“完成了。”童谣收起器具,说话很不客气,“一周后来复检一次。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钟可情和张小蝶出了手术间,已经是下班时分,贺迟便开车送她们回了季家。
眼见着今天最麻烦的那个病人已经,童谣收拾了一下东西,也准备离开。
这时,心内科那边的小吴刚巧路过,神神叨叨地拉着童谣打探道:“童医生,我方才好像看到贺医生和季医生在这一楼,他们是来找您的么?”
季子墨今日对她多番刁难,童谣对季子墨的厌恶不是一点半点。她冷恶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一丝邪笑,故意混淆视听道:“是啊,来找我做人流的。”
护士小吴不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好像得知了天大的秘密,吓得说不出话来。
“什……什么,来做人流?”
“是啊,昨天就预约好了。11周的胎儿,总算拿掉了。”
童谣的心底忍不住冷笑,她故意不提张小蝶,让对方以为做人流的是季子墨。这样一来,就算到时候流言被攻破,也只是小护士会错了意,她根本没有要故意造谣。
季子墨和贺迟,这两个人前天才在血液科上演了一场火辣辣的情侣大战,全医院的人都当他们是情侣。
这会儿,这两个人又同时出现在妇产科的手术间门口,童谣又故意误导,护士小吴想要不误会都难。
“这……这怎么可能啊?她……年纪还小吧?”季家关系复杂,小吴胆子小,不敢只提她的名字。
“男欢女爱,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事。”童谣暗自发笑。
“天……天呐!”钟可情安置好张小蝶,又将她调回自己身边,不再去碰花房那些脏活儿、乱活儿,并叮嘱她近一个月内不要轻易下床走动。流产和生孩子一样,都需要“坐月子”,倘若现
在不养好,将来恐怕会留下病根。
季子姗原本质疑她的做法,对着她冷嘲热讽:“好妹妹,你对待一个曾经背叛过你的人,仍旧这般心软,你注定赢不了我。”
钟可情缓缓一笑:“姐姐聪慧神武,我原没想过要同你比。”“你知道喊我姐姐就好。”季子姗冷哧一声,“自打召开发布会以来,我就是季家公认的大小姐,季家大大小小的事务往后都必须问过我!你将张小蝶肆意从花房调回你身边
,我觉得甚为不妥。”
“哪里不妥?”钟可情不觉好笑,季子姗这样一个跳栏小丑,她压根儿没把她当成对手,可对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她当假想敌。
“你现在既然不是季家的大小姐了,自然不该享受大小姐的待遇。”季子姗眉梢缓缓勾起,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我身为季家大小姐,身边尚且没有佣人,你凭什么……”
钟可情面色一冷,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姐姐若是觉得委屈,就找奶奶再要两个丫鬟,别跟没过个富贵日子似的,整天小家子气!”
“你!”季子姗气得面色发白,却拿她无可奈何。这些话,她也只是用来压一压季子墨,哪能真去找老太太理论?
次日,钟可情回到流光医院上班。
刚巧贺迟一早就将保时捷停在她家门口,逼着她上了他的车。
贺迟送她来上班也不是第一次了,原本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偏偏整个医院的人都好像中了邪似的,一直盯着她看。
“小吴姐,你这是去哪里?谢医生来了么?”瞧见了同一科室的护士小吴,忍不住打了声招呼。
小吴朝着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些许违心的笑意,道:“我去给病人换药,谢医生向来守时,已经到了。”
钟可情笑着点点头,不等她再开口,小吴已经像被苍蝇叮了似的,慌忙甩手走开。
大约是因为季子墨这样的尴尬的身份,以至于科室里的同事都不太愿意跟她走得太近吧。毕竟,她并不是通过正常途径进入流光医院的,大家不喜欢她,也是情有可原。
等到钟可情离开之后,妇产科的另一个小护士小陈又拉着小吴道:“天呐,真如你所说,她昨天做了人流?”
小吴有些害怕,但仍旧一本正经道:“我原本以为她不是这样的人呢,可我昨天是亲眼所见,贺医生陪她一起来的,童医生亲手动得手术,应该假不了。”
小陈眉头一皱,“昨天才做了手术,怎么今天就来上班了呢?”
“大概是心虚吧。”小吴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她对谢医生有意思,所以才申请来到心内科,原来这边她还和贺医生纠缠不清呢!”小吴有些气愤,谢舜名一进流光医院,她就跟在他身边了。谢医生是她心目中的男神,能和男神一起共事,不知道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可是当这个叫做季子墨的
小女生出现之后,她抢了她一大半的活儿不说,连带着跟谢医生每日见面的机会也全部抢走了!小吴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护士,而谢医生是医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有着天神一样的外表,傲人的身世更让她跟他之间的距离有如天壤之别。她从
来都没妄想过要得到谢医生。
季子墨年轻、漂亮,又跟谢医生门当户对。小吴原本以为,季子墨该是谢医生的良人,谁知这个女人竟然在背地里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勾当!“小吴姐,既然这丫头不珍惜谢医生,你何不……”小陈欲言又止,“你毕竟呆在心内科也有好些年了,如今那丫头跟心内科的那几位医生都还没有见过面,你随便阴她一招
,都能让她没好果子吃!”
小吴眉头一皱,沉默不语。
或许是因为在妇产科呆久了,小陈的言行有些受童谣的影响,童谣的不喜欢的人,她也不会喜欢。毕竟,她只是一个小护士,将来能不能往上爬,还得看童主任的提拔。“那丫头既然早就是贺医生的人,现在还赖在谢医生身边,你难道就不气愤么?”周遭没什么人,小陈说得更加口无遮拦,“指不定哪一天谢医生和贺医生都被这丫头吃得死
死的!”
“她要两个人通吃,想都别想!”小吴被激怒,“逼急了我,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光说有什么用……”护士小陈轻蔑一笑,“还是实际一点好。”
小吴置气道:“你等着,不出三日,我一定将她赶出流光医院!”
钟可情进了办公室,谢舜名正侧脸伏在桌案上,像是困极而眠。翻开了一眼大门后面的值班表,这才知道昨天夜里是他值班。白天的时候,她又请了假,科室里的人手本就不如外科多,管床、开药那些繁琐的小事估计都是他一个人做
的。他对待工作一向认真至极,想来是一夜没睡,等到天亮了,有人接替他了,才稍稍合了合眼。
钟可情忍不住走过去,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眉目原本就生得耀眼至极,即便是合上眼睛,俊朗的轮廓,仍旧会引人“垂涎”。
他睡着的时候要比他醒着的时候乖巧许多,至少这个时候,他不会同她吵架,不会戏弄她,不会嘲讽她,让她什么事都不做,呆呆站在一边,守上一个小时也好。
稀疏的阳光,经过窗外大树的过滤,星星点点地射进室内,斑驳的影子落在他的脸上,他细密的长睫毛在阳光的映衬下,忽闪忽闪,叫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摸一摸。
钟可情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伸出拇指,指腹在他的长睫之上,轻柔划过。
那种感觉,痒痒的,舒服到了极点。
谢舜名的睡眠向来很浅,从她进门的那一刻,其实他已经感觉到了。只是因为太累,他伏在桌案上,闭目小憩而已。
“要是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
钟可情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脸颊,“以前,我们也是这个样子的呢”
“什么以前?”
桌案上的人突然睁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钟可情,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怎么?季小姐从前就认识我么?”
钟可情没料到这样的变故,着实吓了一跳。
谢舜名一直觉得季子墨很奇怪,三番四次地闯入他的生活不说,她似乎还很清楚他的过去似的。
他眸光一闪,紧紧逼问道:“是不是我曾经得罪过季小姐,所以季小姐就揪着我不放?”
钟可情触电一般收回自己的手掌,强自镇定道:“谢医生误会了,刚刚……我把你,当成了贺医生。”
谢舜名眉头一皱,这并不是他想要得到的回答。他倒宁愿她说观察他很久,他宁愿她只是他众多脑残粉之中的一枚。钟可情的话明显令他不悦,但钟可情却不自知。
谢舜名不觉扯了扯嘴角:“是么?我跟贺迟很像?”
对不起,贺迟,我只能再利用你一次了。
钟可情违心地点点头,“是的。你们的侧脸很像,我刚刚看花了眼。”
谢舜名一脸阴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不开心。
钟可情强自笑出声来“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你们两个是好哥们儿,走得那么近,长得越来越像也是不奇怪的……呵呵……”
她干笑两声,偏偏谢舜名不为所动。
“你觉得很好笑么?”他依旧冷着一张脸。
钟可情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喜怒无常,垂下身子,摇了摇头。
谢舜名突然站起来,移开椅子,朝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