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可情隐约觉得那个信封里的东西跟季子墨有关,于是忍不住伸手去拿,谢舜名却一把将她的小手摁住,夺过照片亲自递给贺迟,冷沉着声音道:“我觉得,贺医生一个人
看就够了。”听闻那丫头自杀未遂醒来就失忆了,失忆其实挺好的,既然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记了,就没有必要再撕开她的伤口,让她痛第二次。
钟可情清眸流转,心中一动。越是不给她看,就越是说明,那些照片跟季子墨有关。
贺迟接过照片,视线扫过那个妖媚女人的脸,目光骤然紧缩,“你调查我?”谢舜名的嘴角不由勾起,“放心,不是刻意地调查,只是无意间知道的。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认识两年,居然都没有问过你家住何处,家中又有哪些亲人,哪个大学毕业的
,为什么学医……”
钟可情眉头皱了皱眉,谢舜名说的这些关于贺迟的信息,她也一样一无所知。
贺迟缓缓笑了笑,而后将照片径自递给钟可情。
钟可情诧异地抬头,不是说了不给她看么?
“我琢磨着谢少这是在挑拨离间,我若是真不让小墨看这张照片,估摸着小墨心里头会一直对我心存疑虑。”贺迟解释道。
钟可情的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原本诧异的一张脸,顿得僵住。
照片上的贺迟,怀里搂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姿态暧昧,像极了情侣,照片下面的时间写的是两年前的圣诞夜,背景是纽约街头。
依照这张照片推测,两年前贺迟突然去美国,可能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这两年,贺迟与季子墨的联系很少,也很有可能是第三者插足。
如果这张照片是真实的,那贺迟这次重新回来找她……恐怕目的不纯。
钟可情的心突然觉得空落落的,原本以为身边至少有那么几个值得相信的人,可现在连贺迟都谢舜名握着钟可情的手,不觉紧了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这会儿应该给她更多的依靠。他双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贺迟,为他的举动诧异。这种事情
,正常心虚的男人都该遮遮掩掩,难道这张照片只是错觉?
贺迟指了指照片上的女人,解释道:“她叫郁欢,是我的病人。我去美国,就是为了带她去治病,这张照片是她去世前最后一个请求。”
“她喜欢你?”谢舜名的眉头微微拧起。
贺迟面色淡然,“病人喜欢上医生,这不是很常见的事么?喜欢谢医生的女病人,应该也不在少数吧?”医院里面一些重病患者,因为长期住院,家中无人照料,跟她们最亲近的便是自己的主治医生,医生的每一句关心问候对她们而言都十分珍贵,久而久之,她们会对医生产生依赖感,最后爱上医生的病人确实数不胜数。理智一点讲,医生这个职业本身就很吸引人,薪水高、体面,在那些病人看来,找一个医生做自己的男朋友,其实是很
幸福的一件事。
谢舜名也遇到过女病人的纠缠,但……他从未跟她们之中任何一个留下过这么暧昧的合影。
这是病人临死前的要求
贺迟这个解释听上去合情合理,可谢舜名仍旧心存疑虑。“怎么办?谢医生好像不太相信我的说辞呢。”贺迟的眉梢挑了挑,从怀中掏出手机来,翻出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而后将手机推到钟可情面前,“这是郁欢生前所用的电话
,现在应该是由她的母亲保管着,你们如果不信,可以电话打过去问问”
唐突地给一个陌生人打电话本身就是一种不敬,更何况他们要问的问题还有关人家过世的女儿,钟可情最终摇了摇头,将手机还给了贺迟,温润笑道:“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可不信。”谢舜名目光冷锐,像是认定了贺迟在撒谎,他夺过手机,便要摁下去。
这时,钟可情的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
谢舜名动作一滞,手指便停留在键盘上,动也不动,等着钟可情先接电话。
是沈让打开来的,钟可情接通之后,却只听到一个抽抽噎噎的女声。她眉头一皱,试探着问道:“是丁宁丁小姐么?”
电话那端“恩”了一声,而后惊惶无措道:“季小姐,你快来一趟医院吧!季少奶奶她……她……”
她哭哭啼啼,再加上医院那边信号有些不好,钟可情始终听不清最后几个字,心悬成一线,也不管贺迟和谢舜名的对质,推开大门,就朝着楼下冲去。
“算你走运!”谢舜名回眸瞪了贺迟一眼,也急匆匆跟着追出去。
贺迟却将他叫住:“我不明白谢少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谢少你得明白,我是血液科的专家,你的病,只有我能治好。”
谢舜名只是淡然回过头,冷冷扯了扯嘴角。
如果可情没死,或许贺迟用这一点还能威胁他,可是可情已经死了,对他来说,生存和死亡根本没有多大区别。
钟可情冲到市人医的时候,病房里空荡荡的,早已不见了舅母沈惠洁的身影。
丁宁一个人蹲在病床边上,急得手足无措。
钟可情慌忙冲过去,紧紧拽住她的双手问:“我妈妈怎么了?你刚刚说我妈妈怎么了?是不是手术失败了,她是不是……”死了。
丁宁垂头不语。
钟可情急得跺脚:“沈让人呢?他答应过我,一定不会出事的!”
她松开丁宁的双手,站直了身子,快步朝着一旁的办公室闯去。
彼时,沈让正躺在沙发上休息,眉头微微锁着,像是因为空间窄小,睡得很不安稳。
他居然还有心思睡觉?钟可情气得肺都要炸掉了,此时此刻,她彻底忘记了对沈让的恐惧,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单手揪着对方的衣领,一把就将他从沙发上拎起来,朝着一侧的玻璃茶几撞去
。
“不要!不关沈医生的事!”丁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砰得一声巨响,沈让的前额准确万分地撞上了桌角,因为钟可情用力过猛的缘故,坚硬的脑壳与玻璃质地的桌角在一场生死对决之后,双双负伤。
茶几碎了一地,而沈让的前额则有不明液体一滴滴顺着眼角流下来,模糊了他那原本就惺忪朦胧的视线。“天”丁宁忍不住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沈让一向脾气暴躁,身边的人都不敢得罪他,喜欢他的女人更是费尽心思的讨好他,丁宁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女人,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沈让的脸毁成那样!沈让是那种自负到骨子里的人,他自认为自己这一副皮囊是时间独有的精品,以往只要脸上长出一颗痘痘,他都会投诉新用的
护肤品品牌,如今他的额头破了那么大一个“窟窿”,这女人还有救么……
经过了最初半分钟的麻木,一股剧痛从他的头顶传来,沈让盯着眼前的女人看了约莫十秒钟,终于明白过来是这么一回事。
姓季的这个丫头,方才居然打了他,不仅下手重,还令他“破相”!为了帮她妈妈化学解毒,他可是喝了整整一晚上的酒,连续五六个小时都在给那个疯女人做手术,手术成功之后,他好不容易有机会趴在沙发上睡上一会儿,这女人究竟
来这里做什么?她就是以这种方式感谢自己的恩人的么?
沈让从地上缓缓站起来,身上摸了一滴额头的血迹,伸手放在舌尖舔了舔,冷哼道:“臭丫头,今天你让我流了一滴血,明天,我就要你流干眼泪来偿还!”
“如果是因为你的过错害死了我妈妈,我就是被眼泪淹死,也要放干你的血!”钟可情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对沈让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还狠。
“疯了!”沈让低咒一声,三两步上前,一把就扼住了钟可情的喉咙。
谢舜名迟迟赶到,刚要上前阻止,丁宁已经拦在了沈让和钟可情之间。“是误会!季小姐,你误会了!我是想说,季少奶奶失踪了……”丁宁咬了咬唇,“沈医生两个小时前已经帮她解了毒,手术很成功。可是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我去查房的时
候,病房里头空无一人,季少奶奶不见了!”
“恩?”钟可情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心却仍旧悬着。
她不经意间抬头,对上沈让那冷锐而困倦的视线。他原本深邃有神的眼眸有些萎靡,双目之中布满了血丝,像是疲劳过度的样子。“季少奶奶失踪不关沈医生的事,沈医生虽然人称醉医,但实际上他的酒量并不好,喝一点酒是为了刺激神经,以保证他在做手术的过程中,神经更加紧绷,以减少错误。你妈妈的手术比较复杂,沈医生先后喝了很多酒。做完手术之后,他就一直在办公室补眠,根本没有时间照看你妈妈……”丁宁垂下头去,“这事怪我不好。因为你妈妈手
术完成之后,仍旧是疯疯癫癫的模样,我担心她到处乱跑,就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谁知道……谁知道她还是不见了”
手术完之后,沈惠洁仍然疯癫?
钟可情眉头一皱,这就说明,沈惠洁在慢性金属中毒之前就已经疯了,她的疯症可能真与十年前的火灾有关。
眼见着事情有些眉目了,沈惠洁却在这个时候失踪了,钟可情心里头愈发焦急起来。
“什么时候打的镇定剂?”钟可情问。
丁宁大约是被钟可情的面色吓到了,唇角颤了颤道:“一个多小时之前。”
“用的什么镇定剂,剂量呢?”钟可情追问道。
“氯丙嗪,中等剂量。”
钟可情的眉头又皱了皱:“氯丙嗪的毒副作用很大……”
丁宁有些为难,“对于精神病患者,我们医院一直是用氯丙嗪的,只要控制好量,不会对病人身体产生影响的。”
这一点,钟可情当然知道。
只是中等剂量的氯丙嗪药效要比一般的安定强得多,沈惠洁至少得睡上两个小时才是……怎么可能突然间失踪?
糟了!
钟可情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这个点,季老太太还在公司,张小蝶接的电话。
“江美琴和季子姗在家么?”钟可情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小蝶望了一眼二楼紧闭的房门,道:“原本是在家的,可是一个多小时之前,她们突然出门了。子墨小姐,你找她们母女两个,有什么事么?”
钟可情啪得一声挂掉电话,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手上一个打滑,手机从指缝间摔出去,砸碎了屏幕。
她又赶忙回过头问丁宁,“医院病房有摄像头么?能不能调出来看看,或许能查出我母亲去了哪里”
钟可情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沈惠洁的失踪必定跟江美琴母女脱不了干系!“普通病房是有摄像头的,但……季少奶奶不是寻常人物,季老太太特别吩咐将她安排在了病房,为了保护病人的个人隐私,病房是不允许设置摄像头的。”丁宁指了指门外靠右侧的楼梯接着道,“病房距离楼梯比电梯更近,而且这里是二楼,正常人都会选择爬楼梯下去,所以不管是电梯里的摄像头,还是普通病房楼道里的
摄像头,都不可能拍到季少奶奶的身影”
钟可情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她有种直觉,如果她不能及时找到沈惠洁,她很有可能会被人杀人灭口!沈惠洁是在半个小时之前失踪的,而当时她被打了镇定剂,不可能自己走路。江美琴母女在一个多小时前就离开了家,她们有足够的时间从家出发,然后到医院带走神不
知鬼不觉地带走沈惠洁。
如果沈惠洁真的落到江美琴母女手中,恐怕……凶多吉少!
“报警吧!”钟可情紧张地拽着丁宁的手臂,“快些报警吧!我母亲现在一定有生命危险”
丁宁拼命点头,慌忙播了110。沈让却一脸阴沉地站在对面,虽然用纸巾擦干了额头的血迹,但脑袋上一大块红肿仍然清晰可见。他阴沉着一张脸,从丁宁手中夺过手机,直接掐断了线路,冷着声音对
钟可情道:“不用播了,失踪不满48小时,报警也没有意义。”
他这是在报复她么?
钟可情紧紧咬着下唇,目光冷漠地瞪着他。
沈让将手机举得高高的,“你乖乖向我道个歉,我或许会考虑帮你喊几个道儿上的朋友,帮忙找一找人”
沈让口中的那些道儿上的朋友,钟可情当然知道是谁。那些不过是上辈子的几个同学,全班成绩倒数的几位富二代。家庭富裕,但学习低能,最后他们几个合伙搞起了高利贷的买卖,如今黑白两道通吃,混得很开。钟可情那
时候就是个野孩子,跟他们还算熟稔,若是请他们帮忙找个人,他们一定会答应。
沈让之所以能认识他们,还多亏了钟可情。
沈让对钟可情绝对不是一见钟情。沈让发育得比较迟,从小就比一般的小孩子矮上几公分,直到上了高中,他依旧是全班最矮的男生,甚至比好些女生还要矮。一米七不到的个头,再加上他那张尚未褪去
青涩的娃娃脸,让很多人都忍不住想要蹂躏他。
事实上,真的有人这么做了。
不知从哪天开始,每次放学回家,走到学校门口右拐的小巷子里,总有那么一群高个子男生跑出来堵他的去路。
那些男生似乎有着特殊的“癖好”,对他这种长相白净、个头矮小的男生特别感兴趣。
几个人将他堵在巷子里,拦住他的去路,撕开他的衣裳,更恶劣的时候,甚至有人会伸手去脱他的裤子
钟可情就是那个时候闯入他的生命的,她帅气异常地拦在那群高个子男生面前,将他护在身后,扯着嗓子喊道:“你们的胆子真肥,居然敢动我弟弟?”
从此以后,沈让身边多了一群“凶神恶煞”的朋友,那些个人取向不明的高个子男生就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失了。
高三那一年,沈让的个子突然拔高了二十多公分,座位从第一排调到了最后一排不说,紧逼一米九的个子,只要在班级门口一站,就会引得路过的女生惊叫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