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今你当如何?”
朱芷凌沉吟了片刻,又唤来鼎香殿的宫女来。
“你们好生伺候陛下,待她醒来,就告诉她说,已有清洋公主殿下的消息,公主出了南华岛,往向西南水道去了,我已派人往滨州去追,过些日子便可接回太液城。”
“是。”宫女领命而去。
“你这岂非饮鸩止渴?明明还不知道小妹在哪里……”赵无垠皱眉道。
“那有何妨,我让宫女说的并非虚言,算不得欺君。倘若过些日子母亲再问起,就说被小妹用五行之术逃脱了。当初是奉母亲的意思让银花传的她五行之术,当怨不得我。”
“可你这瞒得过初一,能瞒得过十五?”
“不过十五最好,我只想让母亲听了这消息能缓一缓,温帝出兵之前不要给我节外生枝便可。苍梧的十万大军一旦过了瀚江,到那时,她再有什么不测,我岂不更省心了。”
赵无垠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狠毒的目光。
“那你何不现在就……”
朱芷凌低声喝道:“糊涂!苍梧的大军不过江,她就算时日不多,也会像我皇祖母当年对她一样,先逼我除了你,才肯将皇位传我。她手中尚有金羽营六万人马的虎符,倘若翻脸,慕云佐十万大军未到,我如何能敌?又如何保得住你?”
她附在丈夫的耳边,悄声道:“所以才要留她一口气,既不能病得太重,也不能病得太轻。此间分寸,你可懂了?”
赵无垠呆呆地看着妻子,背后皎洁的月光投在她身上,顶上的金冠光艳四射,却笼得更加看不清她的脸孔。
一时间,赵无垠涌上心头的,不知是庆幸,还是惧怕。
瀚江渡口,已是入夜。
岸边依然灯火通明,这里是碧海国的最西境,也是滨州界内唯一有屯军的地方。
两千驻军,人数不多。
要知道紧挨着伊穆兰的霖州境也不过区区两千驻军,何况这江对岸是结盟百年的苍梧国,两千的人数已是算多的了。
与其说这两千军士是用来防卫,倒不如说主要是用来管理码头。包括两岸互通货物时的搬运,鼋头舰之类的船舰调配,以及码头边瞭望台上的警戒。
警戒?
这不就是做个样子么?这样宽的瀚江天险,除了碧海国的船舰,谁能过得来?就算是苍梧国,用的也都是碧海国租借出去的商用舰。
所以瞭望台上的当值,其实就是个过场。
尤其是入了夜,更不可能有人渡江,所以在夜里当值,算个肥差,因为还能得些额外的饷钱贴补。
这一日夜里,依往常一样,两个兵士上了瞭望台。两人自带了些鱼干,花生,还藏了一小壶老酒,准备熬过这漫漫长夜。
“日子过得真快啊,这转眼就夏末了。”
“嗨,说是夏末,可还这么热,夜里的蚊子一点儿都没见少。”
“咱碧海国不就这样么,别说夏末了,不入冬是不会见凉快的。”
“哎,入冬好啊,熬到入冬就可以回太液,再也不用呆这破地方了。”
“怎么?你满二十五了?”
“是啊,我是腊月生的,入冬就二十五了。按咱碧海国的律法,满二十五就可以归乡务农喽。”
“那老哥你算熬出头了,我才二十三,还得再两年。”
“哎,其实想想咱还算是好的了。这儿是滨州,不是霖州。前几日我老家捎信来,说和我同年的一个发小,他参军后去了霖州,结果前些日子被伊穆兰人给杀了,眼看也要满二十五了,结果还是没撑到最后,尸首都没捡回来。”
“怎么被杀了呢?这几年霖州不都挺太平的么?”
“此一时彼一时呐,伊穆兰人也不知发的什么疯,别说是兵士了,就连霖州知府的全家都被砍得一个不剩,脑袋全挂城楼上了。”
“这伊穆兰人真够凶残的……”
“可你说他凶残吧……说来也奇怪。”
“怎么?”
“听说这群疯子入了霖州城,到处抢劫放火,但对寻常百姓却碰都没碰。除了知府一家人和驻军的兵士,再没死一个人。”
“杀了官兵,却放过百姓?还有这等奇事?”
“所以这伊穆兰人啊,就是邪乎得紧。得亏了咱是在滨州,天南海北挨不着。”
“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去年不是说把银泉公主劫走的就是伊穆兰人么?那落英湖离这儿可是近得很,保不定哪天伊穆兰人忽然就从咱眼皮子底下跑出来了呢?”
“你懂啥,那事儿可是有内幕的。”
“啥内幕?”
“据说,那是刃族人干的,刃族跟别的伊穆兰人不同,就是图个钱,劫了公主也是为了钱,后来听说得了三万两黄金的赎金呢。”
“三万两!!哎哟我的妈耶,这要是能给我老婆孩子三两金子,我都愿意把我自个儿给卖了。”
“得了吧,你还能值三两金子呢,少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嘿嘿,可不就是说说梦话么。”
“所以说刃族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血族人,霖州这次杀人的,就是血族人。”
“可你咋知道去年劫银泉劫公主的是刃族人呢?”
“这可是内幕!我在皇宫里有人。”
“有人?不信。皇宫的内幕还能让咱这种人知道?那还叫内幕?”
“……你别不信啊,我皇宫里真有人,我还有个发小,就在嘉德殿当差……”
“什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