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牵着元宝走出来,元宝望着愣愣看着自己的老安国公,重新拜了一拜:“给太爷爷请安。”
老安国公缓步上前,蹲下身抱住元宝的肩膀,太子眼眸一眯,发现老公爷的眼睛里已经有眼泪流了出来。
哼,这老家伙,真是有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老公爷问。
大殿中的有些人虽坐得远,看不清这边的状况,但老公爷声如洪钟,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感觉到,老安国公的语气完全变了。
刚才那个气势汹汹盛气凌人张牙舞爪的老狮子仿佛突然间变成了而是温和慈祥的老绵羊。
脸上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就跟见到曾孙的寻常老太爷没有分别。
所有人面面相觑,今儿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元宝回道:“我叫刘璟。”元宝说完,抬起头看了一眼太子,见太子神色淡然,又道,“太爷爷,你也可以叫我元宝。”
“好,元宝,元宝……”老安国公一边说一边不住的点头,“好得很!好得很!”
溶溶看得出,老安国公此刻对元宝的态度已经从地上跑到了天上,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见太子微微颔首,显然是无事了。
她站起身,默默退到一旁。
“父亲,您先起来吧,您腿脚有旧疾。不可久蹲。”
老安国公闻言,抬头看着皇后,朝她点了点,“你怎么不早点带元宝来见我?”
皇后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委屈地不敢说。
她哪里不想带元宝去见他,不管是逢年过节邀他进宫团聚的还是给他送礼的,派去的太监个个被老安国公指着鼻子骂。宫里的人出去当差,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唯有去安国公府的,个个灰头土脸的出来。宫里人私下里都把去安国公府当做苦差事,谁被点到了都要在心里直呼倒霉。上别家送礼传旨是领赏的,上安国公府是讨骂的。
“外祖父此言差矣,”太子见状,淡然反驳道,“母后逢年过节都邀请外祖父来宫里,外祖父几时领过母后的情?”
“刘祯。”皇后低低喊了一声,太子轻哼一声,别过脸去。
若是往常,老安国公听到太子这般讥讽言语,必然要跳起来骂几声小兔崽子,然而今日老安国公对太子的冷言冷语恍若未闻,反而是径直把元宝拉到自己身边。
看着元宝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一时五味杂陈,老安国公伸手碰了碰元宝的鼻尖,眼眶里又有了泪意。
像……真像……
女儿不像,外孙不像,偏是这个曾孙像。
大殿之中,除了帝后、太子、安国公和静宁侯,众人都不明白老安国公为何转变得如此迅速,但见老安国公紧紧搂着元宝的亲热模样,便知道往后又多了一个把元宝宠上天的人。
安国公到底在朝中浸染多年,脸色很快恢复如常。
他与皇后并非同母所生,因此他行事并不敢如老安国公一般肆意妄为,这四年间他照常进宫,当然为的都是正事。安国公府与东宫交恶,太子也不想见安国公府的人,每回遇见都是提前避开。因此安国公并不知道元宝竟长了一副这样的相貌。
至于女儿庆王妃……她太小了,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若是知道了,他们使劲浑身解数也不能让老国公爷来东宫。
“父亲,要不咱们把给皇孙殿下准备的贺礼拿出来吧。”安国公见大势已去,反倒平静了下来,笑着提醒老公爷送礼。
“贺礼?”老安国公经他提醒,懵了一瞬,这才想起出来的时候,安国公曾经说过打了两把金锁送给元宝。
区区金锁……
老安国公伸手解下腰间的玉佩,塞到元宝手中:“元宝,这是太爷爷给你的贺礼,好好收着。”
静宁侯见状,拍手赞道:“老公爷可真是疼爱皇孙殿下,竟把安国公府的祖传玉佩都拿出来了。”
安国公脸色微变。
这祖传玉佩是战国年间打造的,历来都是传给陈家子弟,父亲理当传给自己的,怎么一打照面就给了元宝?然而他深知父亲脾性,如今他认可了元宝,正如他当初厌恶东宫一般,一旦认定便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改变他的主意。
在众人眼中了不得的祖传玉佩,在元宝眼中却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佩。
他只看了一眼,便伸手递给溶溶收着,道:“谢谢太爷爷。”
“来,元宝,看看皇爷爷给你准备的贺礼。”皇帝见方才的剑拔弩张不动声色地消弭,朝元宝挥了挥手。
元宝松快老安国公的怀抱,跑向皇帝那边。
皇帝给元宝准备的是一枚玉质印鉴,上头刻着“刘璟”两个字。皇帝一开头,其余人也纷纷送上了贺礼。皇后给元宝准备的是一身新衣裳,其余人送的多是金锁、项圈、文房四宝一类的东西。唯有庆王送的东西让元宝眼前一亮。
庆王用木头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铠甲士兵,大小不过一只手掌大,元宝拿在手里刚刚好。
“谢谢五叔。”
庆王弯下腰对着元宝一笑,“你喜欢,以后五叔再给你多做一些,凑成一支军队。”
“好。”元宝看着这木头士兵,越看越喜欢,刘钰、刘琳等其他几个孩子看着这木头人皆是满脸羡慕。
皇后见众人都送过了,道:“时辰差不多了,开席吧。”
今日的宴会摆在正殿后面的偏厅,皇后一发话,众人纷纷起身。
老安国公抢在皇帝前面拉着元宝往偏厅走去,皇后看在眼里,脸上总算有了一抹笑。
溶溶跟殿里大多数人一样,并不知道老安国公为何这般反应,不过经过刚才的事,想必没人会在意她和梁慕尘的衣裳料子是一样的吧?
她轻轻舒了口气,正欲回到玉华宫去换身衣裳,转身却望见太子。
“殿下……怎么不去用膳?”
“没胃口。”太子扯了扯嘴角。
别人都只当东宫得罪了安国公府,在他这里,可是安国公府得罪了东宫。
四年的桩桩件件,他不想就此揭过。
此刻隐忍,只是心疼皇后而已。
老安国公凑在元宝跟前,他看了就不爽,索性眼不见为净,等等再去用膳。
“殿下,方才老公爷他进来的时候明明很凶,为什么后来又对元宝那么亲?”
“因为……你过来点,我小声告诉你。”太子唇角一勾,立时有了主意。
溶溶知道他可能在戏弄自己,偏偏又想听得不得了,只得忍着凑到他肩膀那里。
他俯下身,在溶溶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东珠的事,晚上跟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