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盈没多言,走过去跟前来吊唁的客人打招呼,还有进去瞻仰米家老爷子遗容的,杨云没有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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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未时中,眼看日落西斜,送葬即将开始,门口一阵喧哗声传来。
“大老爷、二老爷、大少爷、二小姐,官府来人了,同行的是三老爷和米家嫡房以及旁支的人。”
下人神色紧张地前来通禀。
米原握紧拳头:“果然来了,可以做法事了。”
最后一句他是对杨云说的。
杨云从小马扎上站起来,满不在乎地看向门口。
米家一家子在米桁带领下,前往门口迎接,尚未抵达一痩削男子已捧着一方木匣进得门来,老远便喊:“老爷子还未下葬,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米家内外,先是静了一下,随即议论声四起,变得越发嘈杂起来。
前来吊唁的人无不打起精神,准备看好戏。
站在正院中间的客人,连忙让出一片空地,连之前装腔作势四处晃悠的道士都自觉往两边站。
一名身着青色袍衫,头戴软脚幞头,腰间束一条九环腰带,脚登**靴,相貌堂堂,形容带着一抹威仪的中年人在痩削男子引领下走了进来,此人趾高气扬,一看就很有官威,后面跟着一群身着丧服之人,不出意外是来争夺家产的米家嫡房以及旁支中人。
“三叔,你这什么意思?联合外人来抢家产?”
米盈上前质问。
这一句也算让杨云知道来人身份,痩削之人便是米家三老爷米通,但米通旁边那个有官味的中年人却不是洛州太守。
米家二老爷米健转过身,厉声喝道:“不得无礼,还不见过刘太守?”
那中年人一抬手:“错了,本官并非刘府尹。”
米通攥紧木匣,毕恭毕敬地代为引介:“此乃我河南府父母官,法曹参军事,彭上佐是也。”
听说来者不是洛州刺史本人,米家兄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或是洛州刺史认为争家产这种事不至于劳驾他亲自出马,只派出属官前来,如此一来之前定下的利用洛州刺史迷信,让其倒戈相向的计划便行不通了。
“彭……彭参军,您……您好……草民……这……这厢……”米桁上去恭敬行礼,结结巴巴说不出囫囵话。
姓彭的官员不耐烦摆摆手,道:“礼数就不必了,这不令尊过世前,将家业归还米家本家,此番米家嫡房特带文契和坊中长者前来做个见证,商定后本官就回衙门。”
或许是这个主管河南府掌律、令、格、式以及刑狱事的官员觉得这不过是个简单案子,河南尹亲自过问,他这个法曹参军亲自出马,有契约、账册等物做物证,还有米家三老爷米通做人证,最后还请坊中长者见证,事情水到渠成,根本翻不了天。
“这……这……这……”
米桁一听对方道明来意,讷讷不知该如何应答。
彭参军厉目圆瞪:“怎么,有问题吗?”
“没没没……”
米桁还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米盈走出来,站到父亲身边问道:“家祖过世前,从未提过要将家产转给外人,若有的话,我等为何不知?”
米通拍了拍手中木匣:“田宅契约和账册都在此,还能有假?这不本家长老亲自前来,他有话要说。”
说完米通把后面米家嫡房派来的老者推出来。
老者六十来岁,看上去精神矍铄,衣衫都洗得发白了,难掩寒酸和落魄,说是出来主持丧礼和分家仪式,但怎么看都好像是被人推出来当枪使。
杨云看到米通和米健之间有眼神上的交流,瞬间明白什么:“米健并不是这件事真正的主谋,米家嫡房的人也是被利用,现在看来是米健和米通两兄弟搞鬼,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真是好手段。”
那个米家嫡房的老先生先自报身份,乃是米家第十二代嫡房家主米敬迁。
“老朽对舍弟的决定也很意外,不过念在他一片心意,也就不作推辞,特地带人前来接收米家产业……以后米家嫡房和支脉聚拢一起,再不分彼此。”米敬迁捻着颌下胡须说道。
米桁怒不可遏:“你……你休想,我家田宅契约……分明是被人盗走的!”
或许米家兄妹未对米桁有过多交待,以至于米桁一瞬间慌了手脚,把最不该说的话当众说了出来。
承认田宅契约被人盗走,便等于是承认米通手上的契约和账册都是真的。
彭参军不满地问道:“这么清楚的案子,非要起争执吗?几位坊老,你们怎么说?”
唐朝断案,很大程度上由民间自决,只有民间解决不了的案子才会走上公堂,而坊间有威望的长者拥有很高的话语权,相当于宗族的议事堂,小案子直接可定。
“咳……”
一名老者站出来,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大声说道:“既有田契、房契、奴婢卖身契,还有官府出面,此事不容有疑,米家本家应得财货,即刻交割……”
“你们……”
米盈急得都要哭出声来了。
官府和米家嫡房请来的坊老,肯定是向着米家嫡房说话,在这种家业不保的危急关头,她想到的是立即把米老爷子的遗嘱拿出来。
此时杨云突然走出来,笑盈盈问道:“大唐立国以来,家业传承都是宗祧为先,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几时可将家产转与他人?就算真有转让,不知凭约何在?”
:前面有个错误,河南牧通常只能由皇族成员出任,而且自开元元年至唐王朝灭亡,唐朝就不再任命河南牧。河南牧品阶虽高,但仅为一荣职,实际上并未到府理事。河南府事务都是由洛州长史改为的河南尹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