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行老板把玩着手里的吊坠,“你打算要价多少?”
“咱们就不拐弯抹角了,曹老板您给个数吧。”
典当行老板把吊坠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这东西年代是有的,而且做工精致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表面没有任何雕刻打磨的痕迹,就像是浑然天成,可问题就在于它的材质,无论我怎么看,都看不出它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的。”他沉吟了半晌,竖起三根手指:“明人不说暗话,三千,这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
“八千,求求你,三千块钱还不够我妈这周的医药费!”徐成功就差下跪了,“求您帮我这一次,来日小弟定当涌泉相报!”
“徐先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我绝对不能因此坏了我们这行的规矩。”典当行老板拿出一叠钞票,和吊坠一起放在徐成功面前,站起身说,“好歹相识一场,这一千块钱你拿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但是你这吊坠,三千块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请你去别家看看吧,恕我无能为力。”
说完,他便起身走入内堂。
徐成功静静地坐在那里,半张脸没入阴影,他沉默了有五分钟,最后抓起吊坠,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可刚走出去没几步,他又突然折回来,一把抄起桌上的钱。
站在阴影处的曹老板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哼,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
头顶这片天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现在就变得乌云密布,像极了难以捉摸的人心。
徐成功恍恍惚惚地在大街上乱晃,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一座教堂门前。
望着宏伟的教堂大门,他忽然想起,当初读大学的时候,为了追一个他喜欢的漂亮女生,他还特意去进修了神学,书上说只要虔诚地向上帝忏悔你曾犯下的罪过,就可以得到救赎。
徐成功鬼使神差地走进了教堂,在中厅的圣像前跪下,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年迈的神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沉舒缓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你在和上帝说什么?”
“我在忏悔,乞求他赦免我的罪过。我以前做了太多的错事,现在得到报应了,以前我还不信因果报应那一套,觉得那都是loser们可怜的自我安慰,但现在我信了,可我没想到老天会报复的这么狠!”
老神父摇摇头:“神可以宽恕你,但无法给予你赦免。”
徐成功突然暴起,一把抓住神父的衣领,眼球中的血丝让他看起来像一头走投无路的疯兽:“为什么不能赦免我,难道你们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吗!啊?”
老神父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那个贱女人卷了我的钱跑了……我的老娘躺在床上快死了,医生没有见到钱,就算我妈的尸体凉了他们也不会多看一眼……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这么对我……”
徐成功忽然又开始抱头痛哭,其实这才是他现在最真实的样子,脆弱,无助,绝望,就像个被遗弃在街上、面对偌大世界茫然无措的孩子,他的凶狠和疯狂只是想要吸引他人关注的无可奈何。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兽一样,它不知道该怎么出去,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凶狠地撞着铁丝。
神父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孩子,这个世界上没人能赦免你,神也不行,唯一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啊。”
徐成功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走出教堂的了,他只记得他喝了很多的酒,然后在一个路边烧烤摊和几个东北汉子打了起来。
说是打架,其实就是他被围殴,被酒精麻痹之后,他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徐成功瘫倒在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两眼望天,瞳孔涣散,冰冷的雨丝在空中盘旋,耳朵听不到声音,世界空洞而遥远。
也许死在这里,都比回到医院好吧……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只有那枚黯淡无光的吊坠,还死死攥在手中。灰色的指甲陷进肉里,就像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