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的路很长不知道行到何方,会遇什么样的人。
回平州的路却截然相反除了在雍州遇到两次山匪劫道,其余时间就没有任何变故发生了。
仿佛圣莲坛跟盗匪应和天授王起事这么一闹将不安定的风险消耗殆尽又或者孟戚墨鲤的名号已经在江湖上盛传先是坑死了青乌老祖,又杀了天授王跟郑涂,其余人等掂了掂自己的分量识趣的退避三舍。
这让孟戚意兴阑珊躺在墨鲤身边说:“看来该是隐居的时候了。”
墨鲤不明所以。
孟戚就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通常情况下那些江湖传闻的影响。
一开始是人人畏惧但武林三五年就能换一代最快的出名方法就是踩着那些“凶名远播”的家伙打出名堂,尤其是那种销声匿迹好几年传闻都显得不真实的情况。
“到那时我们就有源源不绝的麻烦。”
“……”
墨鲤觉得孟戚这表情不像在描述麻烦,而是送上门的乐子。
“后天就要进入竹山县了。”
孟戚长长地叹了口气。
客栈的床太小,有点挤。
陈家商队的人数太多这边地方偏,客栈条件本来就不好,谁都没有单独住一个屋子的特权因为客栈的屋子不够,已是十一月了,普通的脚店太冷了,陈家对自己人并算不吝啬。
客栈被褥散发着霉味孟戚进门后就习惯地将枕头被褥全丢到桌上,揭开床帐,打开窗户,任由冷风将屋子吹得凉如冰窟,反正他跟墨鲤都不怕冷。
这些屋子一整个冬天通风的次数有限,无论怎么打扫,气味都让人皱眉。
伙计方才打算送炭炉热水多赚点铜板,结果一进屋子就被风吹傻了,离开时一直用看疯子的眼神瞄孟戚。
墨鲤也遭了池鱼之殃,挨了好几个白眼。
“这家客栈的饭菜还没到难以下咽的程度。”墨鲤试图劝孟戚。
“不,我们还有干粮。”
孟戚一口拒绝,离开太京的时候他带了整整十斤的油饼。
这玩意是面粉做的,香油炸得两面金黄,在冬日能保存很长时间。
另外还有十斤肉脯,十坛好酒,一路又买了栗子跟各种糕点,一边消耗一边补充,直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当胖鼠只想躺在床上啃栗子时,拖是拖不动的。
就在墨鲤想要起来的时候,孟戚一把将人拉住,郑重道:
“阿鲤,我总觉得薛娘子这些天在探问什么。”
饶是孟戚,越接近平州竹山县,也难免有点患得患失。
墨鲤不是不安慰他,但他发现自己说得越多,孟戚越觉得紧张。
再者,墨鲤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薛令君让他出去之外远着孟戚,结果他把人带回去了,秦逯可能指望他带回一条鱼,结果是一只胖鼠?这差得有点多!还有唐小糖,师弟年纪还小,该怎么解释孟戚的身份跟自己的关系呢?
墨鲤越想越乱,也睡不着。
现在两个人就像傻子一样睁着眼躺在床上,冷风还在呼呼地吹,也没把头脑吹得清醒一些。
“薛娘子怎么了?”墨鲤随口说。
孟戚没说话,继续深思。
薛珠不露破绽,陈重看似粗笨蛮横,其实陈重是商队的主事者,脑子很好使,装傻本领一流。
陈重的嘴皮子工夫不好,但他不跟孟戚饶弯子,也不接孟戚的话茬,就一味地哈哈笑,扯些牛头不对马嘴的瞎话。
孟戚不怕薛珠陈重看破自己跟墨鲤的关系,他也没打算隐瞒,还想借着这对夫妇做一道突破口呢,起初一切顺利,可是近日薛珠不动声色的神态里,总像怀有深深的警惕。
这可不妙。
“我是不是得罪了他们?”孟戚诚恳地问。
墨鲤揉揉额角,心道沙鼠当局者迷。
“孟兄这一路可称得上尽己所能地展现了……”
文武双全,神华内敛,谈吐不凡,进退有据。
一句话,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青年才俊。
不不,比那些初出茅庐的青年才俊更具魅力,好像就没有孟戚不知道的事,偏生没有架子,不说话的时候俨然隐士高人,四处溜达的时候,还能商队的车夫马夫谈得不亦乐乎。
陈重就算了,薛珠则是真正知道墨鲤武功有多高,能跟墨鲤不相上下的人,天下有几个呢?
再说江湖传闻那么多,薛珠背着他们出去拎一个绿林客打听,总能问出点东西。
薛庭对墨鲤提过“孟国师”,难道没有对亲生女儿说过吗?
孟戚没打算隐瞒身份,他正要扭转薛庭对“孟国师”的偏见,然而他忘了,在薛珠眼里,墨鲤才二十来岁!是之前从未离开竹山县的普通人,会不会是被孟戚骗了?
薛娘子正矛盾着呢,这一趟出来竟然听到了“楚朝孟国师”的传闻,再遇个正着,孟国师还打算一起去竹山县?
竹山县有什么,除了她那位昔日用毒高手的老父亲,大概只剩下墨鲤的老师,神医秦逯。
薛娘子倒不觉得孟戚一定怀有恶意,也不觉得墨鲤有那么好骗,她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孟戚的对手,那么一旦有危险她也无法防范,不紧张才怪。
“她大概已经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送回去,告诉薛令君这里发生的事。”
墨鲤把自己的猜测粗略一说,孟戚眨眨眼,随即露出“为盛名所累”的苦恼神情。
“……薛令君不会直接动手,我还在你旁边。”墨鲤一本正经地说。
随即感到好笑,为什么出去一年多,他反倒没那么沉稳了呢?
薛庭没有那么不讲道理,秦老先生更是通情达理……
墨鲤想着,忽然感到窗外寒风飘来一些白絮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