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天微微亮,尚未鸡鸣,刘平安就早早起来了。
三月已经是初春了,但是处于帝国北方的并州城依然寒冷,单薄的被子,实在是留不住热气。
刚刚睡醒的刘平安得益于身体的年轻健康,不仅仅没有酸麻之感,反而觉得神清气爽,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旋即打了一桶水,开始洗漱起来。
今天,刘平安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去拜会李绩。
李绩是他名义上的叔叔,既然要离开并州前往长安了,于情于理都是要去拜访一趟的。
为了给这位长辈留下好的印象,刘平安梳洗的很是认真。
大概半个时辰后,刘平安梳洗完毕,正在院子里换上崭新的白袍,打着哈欠的秦厚推开门,从屋内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见状,挠了挠头,惭愧道:“郎君,老秦起晚了。”
“是我起早了,今天求见绩公,得早做些准备才是。”
秦厚颇为感慨的点了点头,在老神医去世后,小郎君仿佛就换了一个人似的,成熟得体了许多,外人看不出来,他这个朝夕相处之人看的最明白。
对此,秦厚也只能认为是老神医的死给小郎君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使得刘平安迅速成长了起来。
“小郎君,那咱们何时前往长安呢?”
“最近几天吧。”刘平安伸展了一下胳膊,道:“越快越好,以后咱们就准备扎根在长安了。”
秦厚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右手托腮,颇为憧憬道:“听说长安城大的不像话,人口也多,到了夏天,大街上能见着许多美貌的小娘子,除了咱们大唐人之外,扶桑人和高句丽人同样不少。”
“不错。”刘平安对着地面上的积水打量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朝强盛,蛮夷之人对大唐仰慕不已,所以长安城内应该是有许多外邦人的。”
“不过秦叔...你今年多大了?”刘平安话头一转,好奇的打量着秦厚。
他忽然想起来,当年秦厚流浪到并州城,被养父收留的时候似乎是重伤状态,虽然被养父治好了,但记忆却有些不健全,所以这些年来刘平安和养父都从未问及过对方的出身。
秦厚愣了愣,憨厚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老秦也忘了,不过我大概是生于前朝文帝年间吧。”
“废话。”刘平安笑骂道:“任谁看你起码都三四十岁了。”
隋末连年战乱,类似秦叔这种流落他乡的汉子多了去了,刘平安也懒得细究,几个月接触下来,他发现秦叔靠得住,这就够了。
秦厚连忙憨笑道:“老秦是真记不得了,等以后想起来了,一定立马告诉小郎君。”
刘平安耸了耸肩,旋即坐在石凳上,换一双崭新的靴子。
“小郎君此去长安,莫不是要准备参加科举?”
“科举?”刘平安换靴子的手微微停顿,心说还真被秦叔给戳到痛处了。
一开始,刘平安也幻想过靠科举走上仕途,进士及第后大雁塔留名,学孟郊“一日看尽长安花”。
但越适应唐朝的生活,刘平安就越发觉得自己天真。
隋唐时候,科举主要是考明经科和进士科,明经科又分为五经、三经、二经、学究一经、三礼、三传,主要是考儒家经典,还有一些时务之类的。
而进士科主要考试诗赋和政论,没有一定的才华,靠死记硬背是没有用的,因此难度更大。
前身读过书,最基本的儒家经典还是知晓的,但远远没有到达能考中明经科的程度,刘平安有这个自知之明。
与他而言,相对简单的大概是进士科了,因为脑海当中有许多后世的诗词歌赋,随便拿出来几首都能名扬天下,《正气歌》就是最好的例子,这首抗元名臣文天祥的五言古诗,被刘平安稍加修改后广为流传。
但是现在科举有个最大的猫腻,既唐朝时候科举是没有糊名制度的。
也就是说,哪篇试卷是那位考生所答,考官一目了然。
在这种时候,比起考生本身的才华,其家庭背景起到的作用会更大一些。
而现在,刘平安显然没有这种背景,他也不能打着李绩的名字狐假虎威,四处招摇,一是他志在宰相位置,靠着李绩的名头考中了进士,难免会被人轻视。二是长安城里那些文官未必就买李绩的账,现在朝堂上管事的文官大佬是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各个都是天子亲信,谁都不比李绩差。
正是因此,后世才会有人总结说,唐代的进士科大多数都被高门大姓所垄断。
雨没在下,文官和武将的气氛也并不融洽。
李绩名满天下不错,可朝堂上的政敌一样不少,看李绩不顺眼的大佬多了去了。
刘平安也不想一进入朝堂,就被打上一个“李绩”标签。
所以刘平安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走科举这条路入仕,他一没背景二没人脉,对经义的理解程度也不够,他更倾向于走扬名入仕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