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富道：“你们汉人不服我们满人得了天下，也没什么不对。我敬你是一条好汉子，今日便不杀你，让你去见了陈近南之后，死得闭眼。盼你越早见到他越好，见到之时说海老公很想见见他，要领教领教他的凝血神爪功夫，到底是怎样厉害，盼望他早日驾临京师。唉，老头儿没几天命了，陈总舵主再不倒北京来，我便见他不到了。嘿嘿，为人不识陈近南，就称英雄也枉然！。陈近南又到底如何英雄了得。江湖上竟有偌大名头？”

茅十八听他说竟然就这么放自己走，大出意料之外，站了起来却不马上走。

海大富道：“你还等什么？还不走吗？”

茅十八转身看向周于，想要说几句话交代，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海大富又叹了口气道：“亏你也是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的人，这一点规矩也不懂。你不留点什么东西，就想一走了之？”

茅十八咬了咬牙道：“不错，是我姓茅的粗心大意，借这刀子一用，我断了左手给你。”

说着向小太监小桂子身旁的匕首指了指。

海大富开口道：“一只左手，却还不够。”

茅十八铁青着脸：“你要我再割下右手？”

海大富点头：“不错，两只手。本来嘛，我还得要你一对招子，咳……咳……可是你想见见陈近南，没了招子，便见不到人啦。这么着，你自己废了左眼，留下右眼！”

海大富，不住咳嗽，越咳越厉害，到后来简直气也喘不过来，本来蜡黄的脸忽然涨得通红。

小桂子道：“公公，再服一剂好么？”

海大富不住摇头，但咳嗽仍是不止，咳到后来，忍不住站起身来，以左手叉住自己头颈，神情痛苦已极。

茅十八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纵身，拉住了周于的手，便往门外窜去。

海大富右手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往桌边一捏，便捏下一小块木块。

嗤的一声响，弹了出去。

正中茅十八，茅十八登时右脚酸软，跪倒在地。

而周于，却是被海大富忽略了。

跟着嗤的一声响，又是一小块木片弹出，茅十八左腿穴道又被击中。

小桂子道：“再服半济，多半不打紧。”

海大富说道：“好，好，只……只要一点儿，多了危……危险的很。”

海大富点了点头，弯腰又大声咳嗽起来，突然间身子向前一扑，爬在地上，不住扭动。

小桂子大惊，将匕首放在桌上，赶过去扶着海大富过去，叫道：“公公，公公，怎么啦？”

海大富喘息道：“好……好热……扶……扶我……去水……水缸……水缸里浸……浸……”

小桂子用力扶了他起来。

两人踉踉跄跄的抢入内室，接着便听见扑通一响的溅水之声。

周于这时候悄悄蹑足走到桌边，伸出小指，连挑了五指甲药粉，倾入酒中。

再将药包摺拢，重新打开，泯去药粉中指甲挑动过的痕迹。

随后周于将那被小桂子放在桌上的匕首藏在衣袖之中。

然后又悄悄回到茅十八身后，站立不动。

没过多久，海大富全身湿淋淋地由小桂子扶着，从房中出来，仍是不住咳嗽。

小桂子拿起酒杯，喂到他口边。

海大富咳嗽不止，没有直接喝。

海大富道：“能够不吃……最好不……不吃这药……”

小桂子道：“是！”

小桂子说完将酒杯放在桌上，将药包包好，放入海大富怀中。

海大富跟着又大咳起来，向酒杯指了指。

小桂子拿起酒杯，送到他嘴边，海大富一口喝干。

一喝完，几秒钟时间，药效就立马发作。

海大富直接砸向地面。

小桂子大惊，大叫：“公公，公公！”

抢上去扶，背心正对着茅十八和周于二人。

周于轻轻一跃，提起匕首，向小桂子背心猛戳了下去。

小桂子低哼一声，便即毙命。

海大富在地上不断扭动。

随后，海大富又抬起头来，说道：“小……小桂子，这药不对啊。”

海大富转过身来，一伸手，抓住周于左腕：“小桂子，刚才的药没弄错？”

周于这时候已经将匕首藏了起来。

“没弄错。”

海大富的手，如同一道铁箍直接箍住周于的左腕。

海大富颤声道：“快……快点蜡烛，黑漆漆一团，什么……什么也瞧不见。”

周于知道，这是那药毒性很强，此时海大富的眼睛，已经是瞎了。

“蜡烛没熄，公公，你没瞧见么？”

海大富叫道：“我……我瞧不见，谁说点了蜡烛？快去点起来！”

说着便放开了周于的手腕。

周于快步走到安在墙壁上的烛台之侧，伸手拨动烛台的铜圈，发出叮当之声，说道：“点着了！”

海大富道：“胡说？胡说八道！”

一句话没说完，海大富身子一阵扭动，仰天摔倒。

海大富呻呤道：“小……小桂子，小……桂子……你……”

周于应道：“我在这儿！”

同时左手连挥，示意茅十八先逃出去。

茅十八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双腿受创，心想：“我双腿无法动弹，只好爬了出去。周老弟人小鬼大，一个小孩，旁人也不会留神，他要脱身不难，倘若跟我在一起，一遇上敌人，反而牵连了他。”

当下向周于挥了挥手，双手据地，悄悄爬了出去。

看到茅十八逃了出去，周于这才松了一口气。

海大富叹了口长气，低声道：“你当真已点着了蜡烛？”

周于道：“是啊，难道你没瞧见？”

海大富半晌不语，咳嗽几声，才道：“我明知这药不能多吃，只是咳嗽实在……实在……太苦，唉，虽然每次只吃一点点，可是日积月累下来，毒性太重，终于……终于眼睛出了毛病。”

只听海大富又道：“小桂子，公公平日待你怎样？”

周于忙道：“好的很啊。”

海大富说：“唔，公公现下……眼睛瞎了，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人照顾我，你会不会离开公公，不……不理我了？”

周于道：“我当然不会。”

海大富叹了口气：“那姓茅的已逃走了？”

周于说道：“是！”

海大富道：“和他一起的那个小孩给你杀了？”

周于答道：“是，他这尸首怎么办？”

海大富微一沉呤，道：“咱们屋中杀了人，给人知道了，查问起来，罗嗦得很。你……你去将我的药箱拿来。”

周于虽然不记得所有的细节，但是也大致上有些影响，他知道这海大富已经起了疑心，只是因为眼睛已经瞎了，又想找到四十二章经，假装自己没有察觉自己是假的。

周于当即在内房第一口箱子里找出药箱。

海大富道：“挑些化尸粉，把尸首化了。”

周于打开药箱，里面尽数是形状各自不一的瓷瓶。

这么多瓷瓶，他哪里认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