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呼吸。

窒息感很难受，而刚刚耗光体力的海妖并不能坚持多久。

好在莫里斯没想要真的憋死他们，看差不多，便慢悠悠的撤掉了魔法，动作云淡风轻。

一旁的西奥多不知道从那里拿出了羊皮纸和鹅毛笔，认认真真的在记录着什么。

罗莎则是单手托腮，笑容依旧：“先生们，我再问一遍，你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海妖此刻看着罗莎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惊恐。

刚刚怎么会觉得这是个好糊弄的小姑娘？

谁家小姑娘会在他们瑟瑟发抖的时候还笑的开心？

他们刚才恐怕是瞎了心了！

而其中一个海妖明显还抱有幻想：“我们真的只是不小心闯到了您的领地。”

见还不说话，女大公微抬眉尖，转头道：“莫里斯。”

管家先生再次抬手。

只是这次并不是两个海妖一起，而是只封住了刚刚说话的，放过了另一个被打平了鼻子的。

结果，还没等同伴有什么不好的反应，扁平鼻子就大喊：“我说，我什么都说！”

女大公抬抬手，另一只海妖被松开，罗莎有些无奈：“诚实，先生们，诚实些不好吗？”

海妖则是彻底放弃幻想，害怕又一次折腾，根本不用罗莎重复问题就赶忙说道：“我们过来是为了追查临近帝国的一处村庄矮人的下落。”

他因为刚刚被西奥多伤了鼻子，现在还隐隐作痛，所以说起话来的时候就像是被踩瘪了的哨子，声音又扁又平，加海妖到底不是人类，即使学会了人言，说起来的时候也有些变味道，这让他的话有些不容易分辨。

罗莎却是很有耐心的看着他：“你们抢占了矮人的村落？”

海妖下意识否认：“不……”结果在莫里斯冷淡的视线里迅速改口，“对对对就是我！”

一旁的海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他，想开口，结果就被西奥多眼疾手快的用布团堵住了嘴巴。

扁鼻子海妖说了个开头，后面就容易多了：“我们的首领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和矮人村庄有关系，所以让我们迅速找机会来追捕那些矮人，以免他们走漏了风声。”

罗莎对此并不意外。

从巴里看到海妖携带了矮人的锤子，便能知道这两个海妖和抢占矮人村落的是同一批。

女大公声音轻轻：“那些兽人呢？”

海妖：“是我雇佣了兽人一路护送。”

一直沉默的莫里斯突然开口：“据我所知，兽人雇佣兵是不会轻易接受来自于陌生人的差使。”

海妖已经把最大的问题都交代了，这些细枝末节也就没有必要隐瞒，这会儿就老实回答：“我们的首领以前就曾经和兽人雇佣兵之间有交易，彼此都很熟悉。”

女大公：“交易过什么？”

海妖：“只有首领才知道，我不清楚。”

女大公：“那兽人呢？”

海妖：“他们都会签订契约，一旦想要说出秘密就会付出生命代价。”

罗莎能看出他是真的不知情，也就没有追问，转而道：“最后一个问题，海妖先生，你为什么能够离开禁锢你的房间？”

此话一出，刚刚还无比善谈的海妖立刻沉默了下去，鱼一样的眼睛左看右看。

女大公知道他在犹豫，却没有威胁，而是轻声说道：“如果你坦诚，我确保你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像是那些兽人一样被送到悬赏大厅去。”

海妖猛地抬头：“你要放了我吗？”

女大公：“未来，也许会的，但这要看你是否配合。”

海妖咬了咬牙，说道：“是斗篷。”

罗莎一愣：“什么斗篷？”

海妖的手有绳子，脚有铁链，不好动作，便扭了扭身体，说道：“就是我穿着的斗篷，它可以抵御魔法伤害。”

女大公立刻站起身来，走到了海妖面前。

不过西奥多并不准备让自家公爵动手，他先前一步，将海妖身的斗篷给扒了下来，展开给公爵看。

罗莎伸手摸了摸，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顺滑，轻声道：“这里面加了什么？”

海妖：“用了海底的一种植物。”

莫里斯猛的看他：“格斯尼草？”

海妖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

系统则是闪了闪：【这是什么呀？】

罗莎也看向了莫里斯。

而管家先生不等自家公爵开口，就开口说道：“这是一种生长在海底的水草，极难获得，可以抵御一些魔法攻击，大多生长在奥开海域。”

奥开？

有些耳熟……

女大公很快就记起来，这不是安东尼奥来的地方吗？

莫非，这海妖和小人鱼还是同一个地方的老乡？

不过罗莎半点没有让他们相见的意思。

原因无它，只因为海妖和人鱼虽然都是长在海中，但是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反倒视若仇敌，人鱼种族数量稀少和海妖的猎杀脱不开干系。

于是女大公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奥开海域有人鱼的存在？”

没想到，海妖一脸茫然：“奥开？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

罗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管重新看向了斗篷。

这东西到底能不能抵御魔法也很容易验证。

女大公对着西奥多说道：“试着毁掉它。”

西奥多知道这件斗篷十分珍贵，但是他对于罗莎的要求半点不犹豫，直接伸出手，指尖是冰蓝色的光芒。

或许是因为他是被冰狼养大，所以西奥多对冰系魔法的学习程度是最高的。

而这会儿，他毫不吝啬地使出了自己最为熟练也是最有杀伤力的魔法。

瞬间，斗篷面被冻成一块，并且有冰锥直直刺入。

但就在冰锥碰触到斗篷之前就已经节节碎裂，掉在地的时候有着噼啪的清脆声响。

这让西奥多脸出现了片刻茫然，而后就是忐忑：“公爵，我，我不是故意……”

罗莎则是笑着把手放在了少年的发顶：“我知道你尽力了，没关系，只是试验一下，这斗篷确实不错。”

而莫里斯将另一个海妖身的斗篷也拽了下来。

扁鼻子海妖一脸认真：“我们愿意将它们送给公爵。”满脸都是求生欲。

管家先生神情淡定的将斗篷叠好，搭在手臂，并且顺手用布条将两个海妖的眼睛给遮挡住了，以免等下带走的时候被他们看到些不该看的。

女大公则是看了看自己手还挂着冰碴的，抖了一下，直接塞给了西奥多：“收好。”

她很清楚，少年在偷偷学习自己书架的魔咒书，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反噬自身。

纵然有无处不在的监控魔石来确保他的安全，不过多一层保障总是更好写的。

而狼族少年愣住了，看了看罗莎，又看了看斗篷，然后用力的抱紧在怀里，脸的笑止都止不住。

女大公则是对着莫里斯道：“请这两位海妖先生回到房间，不要伤害他们，至于那些兽人，直接送去松克城，将矮人村庄的事情告诉松克城的治安官，只说矮人和海妖不知所踪，记得，让咱们的人隐瞒身份。”

莫里斯微微欠身：“我记下了。”

系统则是好奇：【公爵，为什么要偷偷送过去啊？】

罗莎神色如常，在心里温声回道：“海妖进入矮人村必然有他们的目的，而且矮人村落距离帝国很近，我自然要让帝国有所警惕，避免帝国子民不必要的损伤。至于其他，帝国就不需要知道了。”

这个其他，矮人能猜得出，女大公说的是海妖和矮人的行踪。

现在很明显，曼加斯城收留了巴里等人，而且似乎也要留下海妖。

虽然不清楚罗莎的目的，可是她显然不准备将海妖交给帝国换取赏金。

自家公爵的脾气系统最清楚不过，不想要的利益，只会是为了取得更大的利益。

见系统沉默，女大公声音轻缓：“在想什么？”

系统的机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和帝国离心了。】

罗莎的眼睛直接看向了水晶球，总是温和的眸子里有一抹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

不过最终她还是在心里轻声回答着自己的合作伙伴：“我想，你说得对。”声音顿了顿，“应该说，我从未与帝国真正的站在一起，所以也就谈不切割。”

她和帝国王族有仇，和教廷有恨。

伊莲娜或许直接伤害了她，但女大公看的分明，伊莲娜身后站着的是王族，是教廷，还有都城里许许多多贪婪的贵族。

而愚蠢的妹妹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帮助她只是为了能够分割斯图亚特家族的一切。

他们就像是一只只阴狠的秃鹫，期盼着在斯图亚特家族彻底落魄后，可以从这个老牌贵族身撕下一块肉。

罗莎公爵从没有忘记他们加在自己身的羞辱，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从她离开都城那天开始，就已经打定主意——

终有一日，她会学着原谅那些人。

比如，将原谅的话语写成诗篇，镌刻在他们的墓志铭。

而得知罗莎心思的系统不说话了。

女大公用细软指尖轻轻的点了点他：“你不准备劝劝我吗？”

没想到，罗莎耳边清晰的响起了一连串的咔咔声。

而这个声音，她很熟悉。

这是系统的笑声。

而系统接下来的话让本该冰冷的机械音都有了些亢奋的热度：【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未来，其实是有成为战略游戏的可能？对吗对吗？】

罗莎没想到系统会这么说，微微愣住，不过她很快就轻轻点头：“我想是的，不过那要在曼加斯城稳定下来之后。”

系统：【我行，我可以！】

罗莎：微笑.jpg

不过就在这时，房间里想起了个声音。

空灵，悠长，很有节奏感，像是自带回音一般。

罗莎对这个动静很是熟悉。

是安东尼奥。

听着小家伙在叫，女大公的眼睛看向了帘子，以为是一直遮挡着让安东尼奥不安了，或者是太久没有去看他，弄得人鱼寂寞无聊，这才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

见两个海妖脸已经蒙了布，布显然有莫里斯的魔法加持，他们必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于是，罗莎就准备去拉开帘子，用奶面包喂一下小家伙。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海妖突然挺直了身子：“人鱼，这是人鱼！”

罗莎的手迅速顿住，眉头紧皱，声音也冷淡下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里怎么可能有人鱼。”

海妖的脖子缩了缩。

其实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曼加斯城周围的地貌他是亲眼见到过得，除了黄沙就是黄土。

虽说刚从高处往外看，能瞧见城市里已经有了些规模，但是依然荒凉，和大海完全是两个极端。

在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有人鱼？

人鱼可不是鱼，随便找个鱼缸就能养的。

而此时，感觉到帘子被拉开缝隙的小人鱼好奇地凑过来，一手熟练地抱着珠串，另一只手扒了浴缸边缘，探出头来，好奇的往外瞧。

罗莎则是安抚的用指尖摸了摸他的小脸蛋，眼睛依然看着海妖，语气淡淡：“如果你已经失去神智，那么，海妖先生，我不介意想办法让你清醒一下。”

什么……什么办法？

海妖害怕怕，海妖不敢问。

于是他立刻自己给自己找理由：“这确实是人鱼的声音，不过……不过有可能是人鱼存在海螺里面的，他们经常会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用海螺传信吗。

女大公觉得自己的新知识又增加了。

见海妖主动搭了个台阶，罗莎索性将错就错，慢悠悠道：“我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东西。”

海妖松了口气。

他本来就不在乎什么人鱼不人鱼的，只要不遭罪，都好说。

接着就听女大公的声音接着传来：“那你能不能听懂人鱼语言？”

海妖连连点头：“我能。”

他们和人鱼也算是邻居，而且是经常起冲突的，互相的语言也有共同之处。

而让罗莎惊讶的并不是这个海妖对人类、海妖、人鱼的语言都懂得，而是惊讶于，自家安东尼奥原来不是随便喊喊的，而是真的在说话。

就是他说的话自己听不懂……

于是，罗莎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小人鱼的蓝色长发，嘴里轻声问道：“那你说说看，这是什么意思。”声音顿了顿，“如果说错，那么不诚实的海妖先生显然是没办法得到诚实地对待。”

这话听去，就像是女大公已经知晓一切，现在只是为了考验海妖是否老实。

安东尼奥则是努力的往凑，在女大公的指尖蹭了蹭，笑着张开嘴巴，又是熟悉的韵律。

而海妖也迅速开口：“这个意思很简单。”

女大公：“说的什么？”

海妖：“在喊‘妈妈’。”

女大公：……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安东尼奥：开心.jpg

罗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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