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艺术馆之后,夏子器掏出手机,用网约车软件叫了车。
他抬起头,星光格外灿烂。
距离“大灾变”事件,已经过了二十年。
据说,大灾变前的夜空不太一样。那时的星星更远、更疏,还有所谓“星座”的存在。
关于大灾变的具体情况,民间知之不详,只知道小半个蓝星瞬间沦为了禁区,“末日论”甚嚣尘上。
在短暂的崩溃期后,名为“镇守局”和“燧火人”的组织横空出世。这是一个超越了国界和洲界的实权军事体系,在各国政府的支持下全盘接管了相关事宜。
二十年过去,禁区之外的世界依旧被阳光眷顾,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一辆奥迪车在夏子器面前停住。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笑容爽朗的脸庞。司机皮肤呈古铜色,指间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头。
“哥们儿,你叫的车么?”
司机用拇指和食指将烟头捻灭,丢出车窗。
夏子器点了点头,开门上车。
“琴海大学,是吧?”司机确认了一遍目的地,发动汽车。
琴海大学离市区较远,附近大多是刚刚开发的高新区,人烟稀少位置偏僻。
很少有车愿意三更半夜接琴海大学的单子,夏子器已经做好了被宰的准备,但司机并没有提这一茬。
汽车按照导航行驶在道路上,路边的灯光越来越稀疏。
夏子器的肚子一阵响,是饿的。
从中午一直到现在,他一直在艺术馆给师兄打下手,一口饭都没来得及吃。
“哥们,没吃晚饭啊。”
司机看上去是很开朗的性格,脸上的笑容令人安心,“我车上还有包饼干。”
“不用了,谢谢。”
夏子器摇摇头,想起书包里还剩半片裹在袋子里的面包,于是拉开拉链把手伸了进去。
摸索一会儿,再抽出手,巴掌上多了一个火车头模型。
“呦,哥们喜欢玩模型啊?”
司机瞥了一眼,“这个做得真精致,挺值钱的吧?我听网上说,什么‘死宅一面墙,三环一套房’……”
“那是手办。”夏子器吐槽。
“手办?那是什么?”
“就是……”夏子器犹豫了一下,“树脂人偶。”
“一个是人,一个是物,差不多嘛。”
差多了好么……夏子器不知道怎么跟司机解释,只好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不属于自己的模型上。
红白相间的蒸汽车头,细节做得很赞,放在手上沉甸甸,很可能是全金属的。
而且不知为什么,夏子器看它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应该是储物室里不小心掉进去的。”
这么一想,夏子器就释然了。
师兄的储物室里堆满了这种近代欧陆风格的收藏,包括但不限于望远镜、打字机、怀表,甚至早期的金属管口红。有些是货真价实的古董,有些是复古工艺品。
储物室一向由夏子器负责打扫,偶然瞥见一个好看的模型,留下模糊印象,相当合理。
夏子器给模型拍了一张照片,附上“下次兼职时归还”的短信,发送给了陈耀。
然后他取出面包,剥开了包装,刚准备咬进嘴里。
砰!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忽然撞上挡风玻璃!
司机猛踩刹车,轮胎和路面磨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夏子器猛然前倾,又被安全带拽回了椅子上。
“我靠,什么鬼东西?!”
司机又惊又怒。
出于下意识的紧张,夏子器捏烂了手里的面包,嘴唇间渗出一缕鲜红色。
“这,这也没撞到头啊。”
司机才注意到,语气有些慌,“内伤?”
“咬舌头了。”
夏子器含糊不清回答。
司机:“……”
二人下车检查情况。
撞玻璃的是一只黑猫,被撞出去五六米远,折断的骨头戳烂内脏支出皮肉,像团破抹布横在公路中间,死得不能再死。
“真特么晦气。”
蛛网一样的裂纹覆盖了大半个挡风玻璃,已经不能再开。司机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骂骂咧咧。
和公司交涉完,司机看向夏子器,“哥们,真不好意思了。要不你再叫一辆车?”
遇上这种事,也是没办法……夏子器再次打开网约车软件,但过了半天还是没人接单。
“这都半夜了,没有车愿意跑这么远来接活的。”
舌头咬得不重,血已经自动止住了,但说话还是含糊。
“那这样吧。”
司机想了想,“你要是不着急,就跟我一起等会儿,我让保险公司把你送回去。”
夏子器点头,补充一句:
“车费我照付,不占你便宜。”
“讲究。”司机环顾一圈,指了指不远的一个便利店,“保险公司还得有段时间才到,去里面等吧。我正好买包烟。”
夏子器顺着司机的指头望过去。
这里已经离开市区很远,位于高新区边缘,几栋高楼上镶嵌着零星的灯光。
这时,他的肚子又咕噜作响,饥饿感比之前更加清晰。
便利店里还能买一碗泡面充饥……夏子器从车里取出书包,和司机一同走了过去。
经过那只死猫时,司机出气般狠狠补上一脚,黑猫油亮的皮毛沾上灰尘,滚出去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