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他为此献出生命。
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安拉贝尔不仅失去了最爱的双亲,还失落了自己曾经的信仰。
小姑娘第一次明白了,这世界上不只有美好和良善,正义不一定能战胜邪恶,祈祷不会带来救赎,弱小者只配无助地哀泣。
自此之后,安拉贝尔在圣光之道上再未寸进。
“但没什么可后悔的。”
小姑娘自语道。
她伸出双手,昔日葱管般的十指依旧修长,却已不复白皙柔嫩。因为经年累月的剑术修行,她的指节变得粗大而有力,指腹上布满厚厚的剑茧。除此之外,由于时常在外劳作或是战斗,风吹日晒之下,小姑娘的皮肤微黑且略显粗糙。
她还记得自己六岁前的样子。
那时侯,她的皮肤白得尤胜冬日里的冰雪,嫩得仿佛一掐就能拧出水来。那时的她是父亲与母亲掌上的明珠,是布利尔村庄的小天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剑与火似乎只存在于浪漫的传奇故事。
“但没什么可后悔的。”
安拉贝尔再一次说道,仿佛在确认什么。
至少自己从被保护的一方,变成了能保护他人的一方。不需要再一遍遍无意义地祈祷,不需要再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嘶声哭喊。现在的安拉贝尔,比起圣光更相信手中的长剑,比起祈求神祇,更相信自己拥有的力量。
她之所以为就职圣光牧师而努力,只是想要继承父亲的衣钵,获得一个进阶圣骑士的资格。为此,她甚至隐瞒了汉蒙德牧师许多。一想起老头子那温和而殷切的目光,小姑娘的心中便一阵愧疚。
可惜,时光就如同春讯时奔流而下的白河水,可去而不可复返。
安拉贝尔叹了口气,转身向前走去。
这是一间狭小的屋子,两个对角相距不过十步。夯土筑成的墙体被冻得硬邦邦的,表面上还挂了一层水分析出后凝结成的冰霜。
小屋里只有一张木床,一个松树墩削成的矮凳。两件家具都有些老旧,却一点不脏。因为常年使用,木制家具的表面被磨得油光锃亮,再加上那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木棉被,整个小屋给人以一种简单却干净的感觉。
屋内唯一值点钱的,便只有挂在对面墙上的手半剑,以及一件铁制半胸甲。手半剑长约一臂半,由精炼过的上等好钢打成。半胸甲则只是两块由皮带拴连在一起的熟铁板,内衬柔软的小牛皮。这种设计便于调整尺寸,以随时适应小姑娘成长中的身体。可现在,它也只能遮护住安拉贝尔的胸部和小半个上腹了,相对轻便,却只能提供最基本的防御。
此外,墙上还挂着一把猎弓。杉木削成的弓身,两条牛筋绞成的弓弦,由村子里的巡林客沃特叔叔制成,附带三十支铁匠老德勒打造的箭矢,以及一个装有六把投掷用匕首的飞刀袋。这是两年前,安拉贝尔正式就职时,他们送出的礼物。
而单手剑和半胸甲同样是贺礼,由汉蒙德牧师赠送。老头子为此还跑了一趟暮冬堡。毕竟在这附近,只有那里才有能打造盔甲和钢制武器的工匠。
偷偷向快腿彼得打听后,安拉贝尔知道了那把出自火锤铁匠坊的制式手半剑约值七十枚银币,半胸甲则要二十六枚。小姑娘记得老头子那个带锁的铁皮箱中,有着他不到两金币的积蓄,结果一下子就花去了一半。
为了表示感谢,安拉贝尔久违地在老头子脸上亲了一口,把老头子高兴得喝了一整瓶他亲手酿制的蜂蜜酒。要知道,自安拉贝尔从小小姑娘长成小姑娘后,就很少这么做了。小姑娘已开始具备身为少女的矜持。
来到墙边后,安拉贝尔先是穿戴好半胸甲,接着套上一件御寒的皮衣,然后扎好腰带,依次佩上长剑、箭囊与飞刀袋,背挎猎弓。她又解开斜挽在肩头的秀发,在脑后重新绑了一个马尾辫。
小姑娘又整理了一下着装,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