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复苏之月后,气温渐渐回暖,偶尔能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越过冰点。
这本该是北境最美的时节之一。
那时候,老树才抽新芽,地面上刚冒出一层绒毛般细密的嫩草。冰雪初融,消融的雪水汇入河流,哗啦啦的仿佛春雷滚滚而下。冬眠中的生灵也开始苏醒,天地间一派欣欣向荣。
可惜,这些已成过去。
如今的拓荒村就像一座荒漠之中的孤岛。干涸的大地上,永无止境地肆虐着纯白色的风沙。
天天望着如此荒凉的景色,就连安拉贝尔都有些耐不住了。她开始时不时地念叨怀特两句,以发泄一下小小的怨念。可还没等念叨几天,怀特就从赤根峡谷返回了。
怀特是在一个夜晚回来的,没有惊动任何人。罗曼与鲁伯也和他一起。自醒来后,这还是小姑娘第一次见到鲁伯。
少年给人的感觉已与以往全然不同。他身穿皮甲,背挎弓箭,腰间佩着长剑与两把匕首,整个人显得干练而安静。他脸上淡淡的笑容,也不复那种傻瓜式的阳光与没心没肺,看着总让人觉得单薄且略显苍白。
第一眼看到鲁伯时,安拉贝尔甚至没反应过来。这与她印象中的少年,差得实在太大了点。
但随即,小姑娘就明白了过来。
想想对方这几个月来的经历,真称得上是大起大落、人生百味。一时间,安拉贝尔连要不要开口安慰一下,都有些难以决定。
“安娜,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似乎没看出小姑娘的纠结,见到安拉贝尔后,鲁伯展颜一笑,如此说道。
那笑容平稳而干净,就像是看透了什么一般,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站在小姑娘面前,就手足无措地想表现又不知该如何表现。
安拉贝尔知道,鲁伯长大了。
于是,她就像迎接老牧师一样,给了少年一个大大的拥抱。放开他后,安拉贝尔又像男孩子间常做的那样,在他胸口重重捶了一下。
鲁伯先是一愣,随即也笑着伸出手,跟安拉贝尔轻轻碰了一下拳头。
有些什么,就这么决定了。
三人回到村子后,安拉贝尔便搬进了鲁伯家里,同时把他本人踹了出去。每当想象起教堂中老牧师、怀特和鲁伯三个大眼瞪着小眼的情景,安拉贝尔就笑得直不起腰。
话说回来,怀特的样貌可是精致得有如梦幻,用他来换罗曼和拉娜,鲁伯是一点都不亏的嘛。
嗯,就是这样。
怀特回来后,安拉贝尔最期待的,就是终于可以开始魔法的修行了。此前,怀特以契约可能有后遗症为由,让安拉贝尔暂时不要使用精神力——也就是神术和血脉法术都被禁止了。小姑娘只好强忍着好奇,将精力发泄在了剑术上。
现在得到了怀特的首肯,安拉贝尔自然心花怒放地开始了试验。
神术本就以方便易用著称,拥有「圣光之子」这一天赋的安拉贝尔更是驾轻就熟。借由祈祷了解了新神术的效果后,小姑娘便将其放到了一边。
牧师的祈祷就像法师的冥想一样,是以精神力沟通信仰网络,然后将选好的神术设定在每自然日刷新的神术位上。神术一经选定,直至神术位刷新都无法更改。因此,如何根据环境合理搭配,使得选定的术式攻守平衡、进退有据,或者出其不意、制敌先机,同样是施法者必修的一门学问。
但安拉贝尔暂时还不用纠结于此。她的问题在于精神力修为太低,神术位却太多,每天根本使用不完,只要照着已获得的神术列表抄上一份就好。用怀特的话来说,这简直是奢侈到让人无语的烦恼。
比起神术,小姑娘更在意的还是龙脉术士的血脉魔法。洛汗达尔内的牧师实在太多了,多到大家都习以为常,甚至忘了牧师也是施法者体系中的高贵一员。而法师与术士则相当罕见,一般只有大贵族才能延揽到他们。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总是不分地域与时代的。
从老牧师那了解到,血脉魔法又被称为天赋异能、类法术能力,是一种常见于高位种族,距离人类却相当遥远的存在。
可等安拉贝尔真的试过之后,才发现……血脉魔法真的太简单了,简单到与之相比,神术都一下子高大上了起来。血脉魔法就像是人会呼吸、鱼会游泳、鸟会飞翔。总而言之,仿佛生命之初就具备的本能一样,用起来随心所欲、如臂使指。
兴冲冲的安拉贝尔如同刚拿到新玩具的孩子般,给自己套上「霜甲术」后,左一个「寒冰箭」、右一个「抗拒冰环」,玩得不亦乐乎。但乐极总是容易生悲的。就在她释放完第七个法术后,小姑娘突然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睁开双眼,从床上爬起时,安拉贝尔只觉难受得要命。她感到自己头重如灌铅,脚底却轻得像踩着棉花,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的,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原地来个倒栽葱。这种难受程度,大概仅逊于被霜原巨熊开了条半米长的口子,发着高烧在生死间挣扎的那次。
“这……这就是精神力干涸的感觉吗……太要命了……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啊!?”
看到就坐在不远处的怀特后,小姑娘立刻没好气地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