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人敲了两下,祝涟真拿着信纸的手立刻埋到枕头下,转头喊:“干嘛?”
房间隔音一般,他能清楚地听见谈情的声音:“小祝,该化妆录像了。”
祝涟真一边答应着,一边把东西收拾好,简单调整呼吸后下床去开门。谈情还站在楼道里等,祝涟真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身形高挑的男人,完全没办法把记忆里的他和“女朋友”划上等号。
甚至还是个“不听话”的女朋友。
祝涟真这时不知怎么脑筋一歪,训宠物似的冲谈情发号施令:“来,原地转一圈。”
这位曾经的“女朋友”不假思索地照做,转完低头检查衣装,“怎么了?”
“没事。”祝涟真哼笑一声。
今天是这期节目最后一次录影,整个机械昨晚已经布置完毕,到处都放着挡板,以免被人不小心碰倒引起连锁反应。五人做完妆发,在屋子里准备演奏。
纪云庭调节麦架高度,抬头问导演:“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
邱皓:“昨天分阶段测试不是挺成功的吗?”
“万一合在一起就出错了呢?”纪云庭问,“到时候节目就这么播出?”
邱皓:“也没别的办法了吧,咱们没有时间找出问题再解决了,不过考虑到话题度,你们不是还有个东西吗?”
“什么?”纪云庭手握着立麦,在邱皓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注视下,他隐约察觉到对方的想法,“你可别告诉我是那个时间胶囊。”.
邱皓微微挑起眉毛,眼珠故意往下方瞟,“啊这个,既然有这份素材,我们为什么要浪费它呢?当然了,如果今天整套机械挑战成功了,你们就也不必再接受任何惩罚了……”
听到这里,祝涟真冲立式钢琴后的谈情使了个略显得意的眼色,证明自己之前预测惩罚内容的正确。
所有无关人员都离开了房子,只有摄像师和导演就位,开始正式拍摄。如预先排练的那样,鼓手付榕将旧鼓棒随意丢在附近的桌上,由于桌面存在细微的倾斜,鼓棒必定沿斜面下滑击中桌边的铁片开关,当它响起一声清脆的“嗒”时,成员们便开始演奏《antihero。
移动的机位除了摇臂和室外的无人机,就只有两个摄像师,一位和导演负责全程跟随机器运行进度,另一位则拍摄acemon的表演。虽然是唱跳型偶像组合,但他们也有好几次以乐队的形式演出的经验,现在的状态几乎可以直接登台。
桌边的铁片机关180度旋转,将一枚透明玻璃球打进塑料管道中,而管道出口上方有一台活动频率固定的铁锤,整体质量足以将玻璃球砸碎。不过经过事前的精密计算,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小球顺利躲过锤子的袭击,进入更复杂的机械中。
五位成员现在只管专心演奏,不能分心在机械上,因为作为设计者兼出演者,他们当然也是整个装置的一部分,负责展现出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姿态,这样不仅会使观众更容易惊叹,也会在机械偶尔出现不完美的小问题时,使人们误以为那也是提前设计好的环节。
乐器振动有可能产生影响,所以演奏的房间并没够建起太多机关,当小球顺利滚出房间外时,之后的情况就只能由导演见证。
成员们听不见外面各种机械开关的声音,直到一楼大厅内的立体多米诺骨牌倒塌,几千块骨牌的碰撞声成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这意味着机械的活动很快就要延展到室外。
而连通室内外的道具就在他们演奏的房间里,只有两个:悬放在门框上的巨型锤子,和一扇窗户。前者只是做成了近似“雷神之锤”的造型,实际里面含有三个铁球,重量比看起来轻,尾部连接在天花板上,从门框落下后会直接摆向玻璃窗。只要将窗户砸碎,它就会触碰到外面铁丝网上的机关。
但这一阶段在事前测试时,大家并没有采用正式录制的方法,而是在窗前铺好海绵作为保护和缓冲,再根据陈教授的指导来判断之后能否成功,毕竟玻璃窗只有一扇,节目没有等它打碎后再修复的时间。
除此以外,还有个更令人担心的问题——锤子落下来的路线必定会掠过谈情的头顶上方,如果他挺直腰板弹琴,则会直接被物体砸中后脑勺,因此他必须保证身体向前倾。
祝涟真弹着贝斯,听到多米诺骨牌倒塌的声音结束了,这时纪云庭刚好唱完部分副歌,钢琴和架子鼓的演奏成了曲子重点。碍于摄像机,祝涟真必须低着头,心思却早已逃到别处。几秒后,他们听见门框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咚”。锤子被其他道具撞下来,径直飞向房间另一侧的玻璃窗——
祝涟真拨错了弦,好在低频段的声音不容易被观众发现,后期调音也可以补救。这时他感觉额前有一道轻风拂过,接着玻璃窗被打碎的剧烈声响盖过了乐器声,他才意识到刚才的风是道具从自己面前经过。
他总算转头看了一眼谈情,对方背脊微微拱着,全神贯注地弹奏琴键。
此时机械已经完成了大半,室外的部分成员们无法看见,只能专心继续演奏,直到整首歌结束,外面正好传来工作人员们的欢呼声。
成员们都迫不及待想看机器里的录像,但却被邱皓拒绝了:“到时候你们和观众一起看节目吧。”
后院的草坪上,机械还停在最后一环,氦气球拴着手机悬浮在空中,四周的烟花还没燃烧殆尽。站在这里放眼望去,落日西沉,橘光浓烈,天空颜色由深蓝渐变到紫色,映在浪花翻滚的海面上。
与其他人视线不同的是,祝涟真望向远方另一侧的沙滩,他一眼认出自己就是在那个角落与谈情分享了久违的亲吻。
他无意识地抿抿唇,肩膀忽然被谈情搂住了。在所有人庆祝属于acemon的鲁布·戈德堡机械获得成功时,没人会在意站位边缘的两个人任何情绪变化。
天黑以后,节目组与他们收拾好行李坐车回到容港市区。
车子还停在上周集合的地点,成员各自的助理会来接他们回家,祝涟真注意到谈情又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现在也是自己一个人回去——这习惯完全就是艺人中的异类。现在不是车流的高峰期,但祝涟真记得谈情前不久说没睡好觉,怕他疲劳驾驶,祝涟真主动提议:“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谈情这次没客气,抬头一笑:“好啊。”
于是尽心尽力在劳动岗位上等待一个多少时的阿绪被祝涟真顺理成章地赶下了车。
阿绪:“那我呢?我就这么被你遗弃街头了?!”
祝涟真用手机给她发了个二百块的红包,“你自己打车回家吧,路上还能吃顿夜宵。”
今天老板反常得太明显,阿绪不得不起疑心。明明录这期节目之前,他提起谈情还常常用嗤之以鼻但态度掩盖关注,但现在居然落落大方地送人家回去,其原因不言而喻,这一周内俩人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以防万一,阿绪悄悄问祝涟真:“那你今晚哪里过夜?小心点儿啊,你们常去的地方到处都有私生蹲着。”
祝涟真惊讶她这方面的敏锐以及思维的跳跃,“你想得也太远了……不是,你想得也太歪了!”
不过祝涟真还是记下了她的提醒,在外面要和谈情保持点距离。
开车上路后,祝涟真反复调整车内冷气的温度,自己心里浮躁容易热,却又怕谈情嫌吹太凉。他的小动作全被谈情看在眼里,等红绿灯时,对方说:“你热的话,开高点也行,我没事的。”
祝涟真不知道怎么回话,只会干笑两声,结果感觉更尴尬了。他清清嗓子,问:“对了,你看你胶囊里写的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