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触景伤情般垂下头,一阵郁郁寡欢。
“小九。”无双走上前,顺了顺她额前两束发丝,“不如你为这些鸟儿吹上一曲,免得它们日日争吵不休,如何?”
“好。”她乖巧的点点头。
见她拿出内红箫,置于唇边,慢慢吹奏。
回旋婉转如细雨绵绵,愁绪渐增,其声呜呜然,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余音袅袅一片凄凉……
九木林里的雀儿终于停下了争执,都呆呆的望着她。
往日里,那个快活的粉衣美人吹着愉快的调调,雀儿们随之欢呼雀跃花开鸟鸣,如今归来,怎得一个幽呜悲泣之音,听得这雀儿伤怀,花儿流泪。
这几日,她出奇的乖巧,甚至乖巧的有些不像她。
一向怕苦怕痛的她,喝药时忘了说苦,上药时忘了叫痛。
那伤了她的心的人,终究是个狠心的人,狠的致命。
无双从背后抱住她,鼻息如一根温柔的羽毛在她的颈侧一扫而过:“小九,这个世界上,依旧那么多人爱你,你不要灰心,可好?”
爱我?小九湿润的睫毛颤了颤。
对呀,阿爹阿娘爱我,舅舅们爱我,无双师兄亦是爱我的。
而那个曾经剜血救过自己的小师叔,那个被自己灌醉后对着自己说:小九,你为何日日闯入我的梦里,扰乱我的三魂七魄的小师叔,
那个将自己揽在怀时亲吻到窒息的小师叔,那个自己一犯错就被罚抄书的小师叔。
曾经,自己是否也被他爱过?
或许没有
要不然,他怎会眼睁睁看着那道道戒鞭落在自己身上,怎么忍心看着自己遍体鳞伤而不相救,甚至连同情心都没有。
“好。”她一脸茫然,乖巧的回了无双一个字。
她任由无双将自己扳过来,任由他擦拭掉自己落在脸颊的那滴泪,任由他带着温度的双手捧着自己的脸......
她没力气拒绝这冷到骨子里的冰冷好不容易得来的丝毫温暖,不管这温暖是否足以暖心,她贪婪的觉得总比被自己心里的伤痛冻死好一些。
不管对于无双,对于自己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她无暇顾及。
无双如愿将她送回九林布疾山,临走时说了句:“你好好养伤,隔几日,我便来看你。”
她亦乖巧的点了点头,目送那蓝衣少年渐渐远去。
她站在樱花树下,看着西方天边的那一轮圆廓正慢慢淡化,直到夕阳最后一抹红晕渐渐消散,她掉头走向樱花洞的方向。
日月交替的短短一刻,她再次见到了阿爹阿娘。
阿爹那件黑色的羽翼装几分破旧,凌乱不堪的发丝下,一张苍老无助的脸萧条落寞。
而阿娘亦没有了当年的绝美容貌,眼角几条细纹随着她见着阿爹时的那一眼无力的笑更加深凹。
阿娘静静依偎在阿爹怀里,仍然没有只字片语,却是生死别离般在阿爹黑色羽翼上依赖摩挲。
相聚不过短短一刻,月升日落之际,只见阿爹身上现出一条耀眼的白光,而后又听一声鹰唳,阿爹便消失在那苍茫夜空之中。
阿娘很疲倦很疲倦,她望着阿爹远去的方向,流下满目泪水,站了许久,才默默回了洞府。
九木云香躲在一旁,忍住哽咽在喉头的呜咽,不敢出声,待阿娘走进洞府,方泣不成声的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他恨狼七烈,从小到大。
而那个让他恨到骨子时的人,为何会是溶入自己心里那个人的父亲?
世道弄人呀——
从前,她想念爹娘之时,便在这月升日落或日升月落之际,跑来樱花洞前偷偷望一眼,可每每偷看,回去总是哭个三天三夜。
后来舅舅不让她来樱花洞,怕她看到这情景受不了。
她自己也怕,怕那锥心之痛如梦魇般扎得自己千疮百孔。
如今,再看,亦是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