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呼吸平稳,体态正常,王中也就放下心了,还好只是简单的颠簸过甚,也就是传说中的晕车,休息过后就好转了。
不过晕车这种事情,他虽然在以前学的时候见过,但在这个世界,还真是头一次见,而且还是晕马,也不知道坐马车小家伙晕不晕。
现在已经到了南陵道,还剑山庄也不远,不用紧赶慢赶了,后面若是情况允许的话,索性租个马车去好了,还能遮风挡雨,不用赶宿头,好像也还不错。
大人小孩收拾一番之后,王中先去官道边前后跑了一截,侦查了一番,见没什么异常,众人才继续路前进。
昨夜于家两口子已经商量好了,要北江南道华阳州去,所以是向北而行。
“从涌谷县往北,其实要出嘉禾府境内不难,只要在过高溪县之后,不往正北走,而是往西北,直接过大冲山,就是金凤府境内。”
“金凤府是个小府,境内只有四县之地,且多山贫瘠,当地官府实力不强。但地形正好狭长,从南到北,刚好可以绕过嘉禾府,进入宁寿府境内,到时候无论是往东还是往北去,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路,于秀才思虑许久,终于决定了这样一个尽量稳妥的方案,虽然要绕一些远路,但胜在安稳。
虽然现在他们最好是一路狂奔,趁着官府的消息没有传开之前,望北而走,穿州过府,直入江南道,才最安全。但这一行人只有王中有武力,还带着两个娃娃,行动又不便,所以还是尽量求安全的好。
王中对于秀才的安排没什么异议,于秀才他们一家就这样路,他也不放心,怎么也得护送到一个安全的距离才行。
而且他若是现在从嘉禾往东走永兴这条路的话,只怕麻烦会更大,所以从北面绕一下,也未尝不可,至于又要耽误个一段时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不过好在据于秀才所说,走这条路的话,其实在宁寿府境内要比走永兴顺畅很多,所以综合下来,最多也就耽误个半个月的功夫,还不算很长。
“于兄似乎对天下地形十分了解,这是看过地图吗?可我遍寻书铺坊局,却没有看到有卖地图的啊。”
于秀才对周边府县的格局了解得十分透彻,略一思考就能想出大致的路线,显然他的脑子里是有一副详尽的地图的,这让王中十分好奇。
于秀才笑了笑道:“当年中试之后,曾有幸在内院觐见过太守,在太守府的照壁,见过一副大地图,略有印象。”
“加归师曾经收藏过一本前朝侠客行的游记文章,此人一生好入名山游,最后记述成书,对天下山川地理都有比较详尽的介绍。归师收藏的那本还恰好是南陵道及左近的地理风貌记叙,我侥幸读过两次,所以才对这周边的一些大的地理环境比较熟悉。”
王中闻言有些不解:“原来如此,可难道民间就真的没有地图吗?”
于秀才摇头笑道:“没有的,地图是国朝禁物,严禁私人绘制,刊载,拥有,等等,一经发现,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王中有些咂舌:“这么严厉?为什么啊?”
于秀才苦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规定是太祖皇帝定下来的,一直就这么传下来了,所以民间是根本找不到地图的,就连那侠客行的地理风貌物志书籍,严格来算,在本朝可都能称为**的,一般只传亲人子弟,不外传的。”
说到这,于秀才又想起了死去的先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王中见状,也跟着叹道:“呃,这次去嘉禾,于兄还没来得及给归老先生香吧,下次再来,可不知道就是何年何月的光景了。”
于秀才闻言却是凄苦一叹,十分落寞道:“此生都没脸再去了!”
说完,于秀才轻轻一抖缰绳,朝前走了去,前头周幺娘带着宁宁,小野则非要一个人骑马,正晃晃悠悠的走着。
王中落在后头,若有所思。
他们这回虽然从嘉禾府逃了出来,但在府城杀了崇信侯的事情,是抹不掉的,就算他们能跑,但是当日客然居的那些人可跑不了。
那些个参加崇信侯宴会的人,会有怎样的结局,谁都说不定。
而徐良翰作为宴会的发起人,会不会要对崇信侯的死负责呢?负责的话,那他的妻子归问香岂不是要受到牵连?
王中忽然心情一阵烦躁,当时让他不动手,忍辱负重看着于秀才被崇信侯府的人带走羞辱?他做不到。
但现在发现,杀了一个侯爷好像还不行,还是会有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难道要我将太守府衙的人全杀了?可杀完太守府衙的人,还有州府道府,甚至还有天启王朝,难道要将全天下的官府都杀掉,才能有真正的安全吗?
即便是将天启王朝全杀了,还会有新的王朝,那时候是不是又要将新的王朝也全杀掉呢?
这一瞬间,王中忽然觉得这样活着不仅烦不胜烦,而且疲累不堪。
杀人好像并不能解决问题,除非能将全天下的人都杀了,但那样解决问题的方式好像也不对。
可若事事纠缠,抽丝剥茧,追根问底,一点点的捋清楚讲道理,那这一辈子就不用干别的事了,最重要的是,别人还不会跟你讲道理。
或许换了其他人来,此时会有一种对人生对世界的茫然。
但王中此刻的心里头,只是忽然对这个世界越发多了一丝恶感。
这种恶感,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与心情去用其他的方式来消除或者缓解。
终究最后还是只能挥刀。
听人说,杀人杀多了,有的人会有瘾,有的人会厌烦。
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
苦笑了一下,王中甩了甩头,扯动缰绳,追了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