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喜欢的食物。
甜的酸的,辣的咸的,熟成的,新鲜的,香脆的软糯的……每当人们品尝到厨师制作的精美食物后,便会任由自己沉浸在这近乎浇灌了自己全身心的美味之中。
但又有谁会知道制作这些美味料理的厨师最喜欢什么食物?
兰飞鸿对美味的记忆始于那个寒冷的雪夜。
黑暗料理界将他抓走,持续逼迫进行的锻炼太过艰辛。哪怕年幼的兰飞鸿口中咀嚼着美味的食物,可当芬芳散去味蕾上短暂停留的滋味便会沿着喉管一路向下,在胃部不断积淀沉甸甸的痛苦。
无论是品尝料理还是制作料理,黑暗料理界给予他的全都是痛苦。年幼的孩子蜷缩在幽冷的房间一角窗外肆虐的冰雪仿佛连他的骨髓都被冻结。可看着高高铁窗外的飞雪,一个大胆的念头却不受控制的从他脑中冒出。
要逃离这里。
双手被冻僵也不介意兰飞鸿将分发给他们这些孩子的少得可怜的炭火储存起来,任由房间被冰冷的空气盛满。浸泡在水中的木头过了一夜便坚硬的像是石头。年幼的孩子就这样每天勤勤恳恳积攒着结冰的薪柴直到床底再也无法掩盖住它们的数量时他怀揣一瓦罐的饮水将它们搭成简易的梯子再浇水令它们冻得更加结实……就这样踩着以险些冻死自己为代价而换来的道路年幼的兰飞鸿终于从那扇小小的、只有孩童才能通过的高墙窗户里爬了出去。
其实他很明白,自己的选择是没有活路的。无论是留在黑暗料理界,还是逃到风雪肆虐的外界,对当时身无分文的年幼兰飞鸿来说,都是死路一条。
但区别在于,兰飞鸿宁愿面对严寒的冬夜,也不想回去那个带给他无限痛苦的黑暗料理界。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中途还曾经在雪地里摔倒而咕噜噜从山坡上滚下来。漫天遍野的银白色令他彻底失去方向感,可兰飞鸿丝毫不敢停下脚步,生怕多留一会儿就会被身后臆想出来的敌人抓回那个热火朝天的可怕地狱。
哪怕他的意志再怎么坚定,孩童的身体到底还是支撑不住。可就在兰飞鸿迷迷糊糊倒在雪地里,身体即将被雪花埋起来的时候,一双温柔的手却将他从雪中挖了出来。
“啊呀,还是个孩子呢。”
能够驱寒的温暖汤水所散发出的味道,将年幼的兰飞鸿从昏迷中唤醒。与黑暗料理界时那些“美味”的食物相比,这份弥漫的香气却温暖得令人忍不住落泪。
“你醒啦?快喝点汤暖和暖和吧。”
慈母般的微笑从那个美丽女人的脸上绽放出来,她怀里抱着呼呼大睡的幼儿,将那碗热汤端给兰飞鸿后,便伸手将怀里睡得像是个小火炉的年幼男孩塞进兰飞鸿的怀里。
“?”
“这是我的儿子,阿星。别看他人还小,但火气特别旺盛。冬天抱着他可暖和啦!”
摸不准这种宛若炫耀孩子可以当暖炉的话是该赞同还是该反对,兰飞鸿眨眨眼,气质温和的男孩子一手端着热汤,一手抱着换了个怀抱依然睡得很舒服的幼儿。坐在床上的他不知所措,迷茫的眼神瞬间逗笑了阿贝。
“哈哈,别紧张,你就抱着他吧。我还要去厨房为客人制作料理……唔,这样好了!你就当替我照顾阿星,在这里住下来怎么样?”
她看出他的为难,却选择不去深究。兰飞鸿喝了口热汤,让胃部燃起些微暖流。他低头看着怀里被阿贝塞进来的幼儿,伸手捋顺了他睡得四仰八叉的蓝发。
“虽然只有一段时间,但,麻烦您了……”
那个让兰飞鸿挣脱地狱奔向自由的雪夜,留给他的不仅是一路遍体鳞伤的寒凉,更多的则是那碗被他铭刻在味蕾记忆里的驱寒姜汤,以及怀里安然熟睡的火炉般可爱的孩子。
小小的,温热的,雏鸟般圆滚滚却乖巧可爱的孩子。窝在兰飞鸿的怀里,将柔软的床榻化作温暖的巢穴。人称贝仙女的阿贝师傅,尽管看出他其实相当会做料理,却从未在忙碌的时候喊他去厨房搭把手。
“为什么不喊我帮忙呢?”
“因为阿飞你不喜欢呀。”
阿贝摩挲着他的头顶,长期浸淫在厨房内的双手绝不算好看。可掌心与指尖的粗糙触感,却比什么都要来的令人安心。
“不高兴的厨师是做不出让客人开心的料理的,阿飞。”
阿贝看着他,眼中的温柔满溢而出。
“料理啊,可是会给人带来幸福的东西喔!”
那个瞬间,看着阿贝的笑容,兰飞鸿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宁愿死在雪地,也要逃离黑暗料理界。
他不幸福。
接触到山珍海味,吃下珍馐美食,视觉嗅觉味觉全都享受的盛宴……但它们带给兰飞鸿的只有痛苦。所以他才要逃离,离开那个不幸福的地方。
独自一人带着大女儿和小儿子,为了生计,阿贝不得不每日在厨房内忙碌。随着身体日渐好转,兰飞鸿看着自己的双手,再看看因为肚子饿而开始哭闹的幼儿,终于跨过内心的坎,走进厨房拿起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