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二这日,顾乔一家便去了顾家村。
梅涣青一家也跟着回了一趟梅家村。
他们回去,一是为了祭祖,二来也方便安顿梅氏,不然梅氏与顾睿早已和离,总不好跟着顾乔他们一起去顾家村。
沈昭早就让人修缮了屋子,顾婆子睡原来的卧房,沈昭与顾乔睡他那间搭在卧房旁边的小屋子,至于岭山等人,他们自带了帐篷,在原先榨菜卤池的棚子下搭帐篷便是。
“哎哟,老嫂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呀,这是巧儿和昭儿啊,可俊可漂亮了!”柳氏立即热络地喊道,又挥手招呼旁边的小女孩儿,“念恩,快过来叫姐姐!”
小女儿怯生生的,听到她呼喊,反而往墙根下钻。
柳氏的老脸一下子有些挂不住。
顾乔立即笑着讲道:“叔祖母,念恩怕生,我看还是算了吧。”
说着,她上前将一个香囊放到了柳氏的手中,“这是我给孩子的一份见礼。”
听到“怕生”二字,柳氏便知道,顾巧儿只是看在曾经的亲戚情分上不拘礼数,但却并不愿意与她家有太多往来。
“哎,那我替念恩谢谢国公夫人。”她立即识趣地讲道。
“叔祖母还是叫我巧儿吧。”
“好。”柳氏眨了眨眼,有些不自在。
这顾家村,无论是族长一支还是顾学西家,都因为儿孙出息,一大家子都搬了出去,就连当初跟着顾凌他们身后的大个子顾松如今都是酿酒的大师傅,赚了个盆钵满盈。
而剩下的其他人家,每年种芥菜也收获不少,日渐富裕。
唯独他们家,儿子眼高手低、不想着好好干活,就想着沾顾婆子一家的光,儿媳高氏更是只会去攀比,在顾婆子一家去了肃州后,这日子便落魄下来,如今变成了村中最穷的人家,又在这村尾,若非顾婆子他们今日到,恐怕村中都不会有人愿意过来瞧上一眼。
她年纪大了,能管了一家老小的吃喝就不错了,要说像其他人家一样穿金戴银,她实在是无能无力。
就像今日,顾婆子一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儿子竟然连来见人都不敢。
顾乔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毕竟这些年都是梅执勇在与他们家对接。
当年这院子托付给柳氏一家看管,起初都还好,后来高氏眼红他们家经营十里庄赚了大钱,便要顾婆子付银子才给看守院子。
这件事是沈晚大婚的时候,顾康那个混账亲自找顾婆子谈的,连柳氏都被蒙在了鼓里。
顾婆子想着沈晚大婚,不宜伤了和气破坏气氛,便私下掏了十两银子,谁曾想这顾康被高氏唆使,第二年又来信要钱。
当时适逢沈晚难产,她和顾婆子以及梅氏要流放肃州。
梅执勇截住了信函,找到了顾乔。
临别前顾乔放了狠话,这种人家贪婪无厌,她一分钱都不会出。
不但如此,她还亲自写了书信,由梅执勇拿到村里找到族老,请族老一家代为照看祖屋。
族老因为举报顾乔年龄的事,心中正愧疚,又岂会不应,立即当着全村人宣布了这件事。
至此,顾康一家做的丑事便公之于众,柳氏这才知道儿子和儿媳瞒着自己干下的糊涂事。
但事已至此,她也没脸再攀上顾婆子家的关系,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种地,也勉强糊口。
至于顾康夫妇,顾康毕竟是年轻人,被村里人瞧不起,一怒之下便去汝陵县城里找小工做,结果没做出什么成绩不说,还学会了赌博,连家里原本有的那一点儿老底都霍霍了出去。
高氏一怒之下,更是丢下了女儿与他和离,改嫁给了别村的一个鳏夫。
自从十里庄走上正轨开始盈利后,梅执勇一直在照拂顾家村、梅家村以及开设学堂的罗家村,这些年这几个村子的村民们不说富得流油,但是也都攒了不少钱,更没有说谁家还会有孩子读不上书的,唯独顾康一家,穷困潦倒,与众不同。
看到柳氏苍老的面庞,顾乔不禁叹息。
果然,娶妻取贤,否则祸害三代。
顾康那人,本就没有主见,也不够自律,摊上高氏这么一个尖酸刻薄、好胜争强的媳妇,最终的结果就是被撺掇做了一件一件错事,而他唯一自己做的一个选择,还将他变成了赌徒。
只能说,这是他们家注定的劫难,神仙也救不了。
只是她能够冷眼旁观,顾婆子看了却不免有些感伤。
所以当柳氏邀请岭山和岐山去她家落脚歇息的时候,顾婆子在旁边帮腔:“这帐篷睡着哪里能有床舒服?再说又不是一晚两晚的事,还是让他们去你叔祖母家歇几宿吧?”
顾乔闻言,叹了口气,看向沈昭。
“行,那你们就去叔祖母家歇着。”沈昭开了口。
事实上,柳氏家只有干稻草、烂棉絮,怕是还不如打地铺!
还好岭山他们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自带被褥。
“回头走的时候,让岭山他们塞几两碎银在枕头底下吧,当年我们家就是金簪当的二两银子起家的,那时候我也才比现在的念恩大一岁,何况她们家还有两个男子汉,若是再立不起来,那也怪不得我们,毕竟只有帮急不帮穷的道理。”顾乔对沈昭讲道。
“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沈昭摸了摸她的头。
顾乔歪头避过,然后又去挽住了顾婆子的手,“奶奶,人各有命,我们今日的命也是自己挣来的,他们不去挣,任谁也没有办法。”
“奶奶知晓。”这个道理,顾婆子自然知道。
只是她与柳氏前后嫁到了顾家村,看到柳氏过得不如意,同为女人,心中也有些不好受罢了。
一家人正准备进屋休息,族长又带着村里人来了。
如今顾睿一家去了帝京,族长之位已经让给了村中另一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