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悬崖,或者叫海沟更为精确。
此时,谢必安藏在一块黑岩石里边,将全身气息降低,起码不能让牛头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他内心是对牛头这个‘舶来品’颇为不屑的,毕竟从印度过来,浑身上下一股咖喱味儿。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在长达两千多年的记忆里,牛头和马面这对难兄难弟向来跟黑白无常不合,常常因为抓鬼而闹到酆都,让殿主头疼不已。
记忆里的与它们相逢的片段一幕幕放映。谢必安认为,只要让牛头发现这儿居然凭空多出这么多鬼魂,而且没有一个是阳寿该尽之人……
到时候地府肯定炸开了锅。
因为,‘因果’这两个字其实在华夏众神祇中是极为重要的。如果一个大好人摔倒死了,那他死后到地府,殿主也会对他妥当安排。当鬼差、当小神或者投胎,全看殿主对各个鬼差递上来的功德簿,在上面仔细审阅,才能最终作出判决。
哪怕是恶人喝水呛死了,这也是在生死簿中提前记载的。简单来说,意外或者病死,殿主都能提前知道。
可这回不同,是白无常一手造成的。生死簿虽然是本预言万命的书,可没有哪一页记载过某个活人是被鬼差弄死的。
林阿保正好被分派在长三角海域巡逻。他的任务是对华夏海上船只所发生的善恶之事记录,本来非常轻松,他也不会认为海域会有劫船杀人放火,或者某个船员生了歹念,去把船长藏着的宝箱占为己有……种种与二十一世纪法治社会不符的现象。
如果给小林一个机会,他会恳求殿主给他分配到远离近海的地方,哪怕那里恶事连连,也总比碰到白无常强。
“谢大人。”小林现在被谢必安的大手握住,全身瑟瑟发抖,可勇气却莫名上来了,“积善余庆,积恶余殃。虽然大人不是人,没有因果缠身,可大人就一点都不怕吗?”
“怕?”谢必安笑道,“那是以前的我了,现在只有忒修斯大人才能让我有资格害怕。”
“什么忒?”小林不由迷糊,他可没有谢必安的阅历丰富。
“是忒……闭嘴,他来了。”谢必安认为有必要教训小林,却蓦地感到一股灵压扫荡过来。
海沟上边,一个高达近十米的庞然大物缓缓下来,检查有没有遗漏的鬼魂。
他牛头人身,手里握着一杆钢叉,全身覆盖枯草编成的蓑衣。铃铛大的牛眼瞪得老大,朝着黑乎乎的海底不断扫视。
他的钢叉顶部缭绕三十五缕鬼魂,每一缕鬼魂都散发着极大的怨气。如果不是被牛头镇压,那他们随时都能化身恶鬼,在近海域作恶。到时,长三角又要多出数十个民间鬼故事,让胆小信邪的老百姓睡觉都舍不得关灯了。
“没道理。”牛头的鼻子不停冒着热气,“真没道理,那块礁石是怎么无端端撞沉大船的?”
牛头一直自言自语,还埋怨为什么华夏的鬼魂死因比他家乡复杂多了。
“谢必安范无救,还要替你们收拾烂摊子。”牛头在最后一声叹息中消失不见,看来是回地府报告去了。
因为黑无常和白无常两大阴帅是负责整块华夏地域的抓捕任务,他老牛自从家乡的阴间被十个殿主联手覆灭后,主子变为阎罗王,自己也就负责抓南亚的孤魂野鬼。
难怪他那么大怨念。
待到牛头的气息彻底消失的时候,谢必安的身影慢慢从石头缝里浮上来,他表情阴晴不定,一直到小林说出了一句话后,他才回过神来。
“大人,现在咋整?”
谢必安凝视着西方的某处方向,随后又转过身来,看向长三角。
“先找个阴宅落脚,然后去地府看看情况。”
小林被捧在手心,单手扶额,说道:“大人,你们这些高级别的鬼差清闲得很,只有在出现特大命案或者抓到什么鬼王的时候才去地府报告……你现在两手空空,下去后难保会惹人生疑啊!”
谢必安长长的“哦”了一声,神情却是愈发清冷。
“那就直接去找阴宅,我们商量怎么合作。”
******
三日后,沪上长海医院。
雪已经不再落下,虽然冷风依旧呼啸,可温度已经可以让人们脱去厚实的羊毛衫了。
“我的儿媳妇呐,千万要挺住,千万…”穿着随便,眼睛肿胀的贵妇人嘶哑地说道,“起码给世华留个念想,他是那么的爱妳,妳千万不要辜负了他。”
病床上,雯雯的脸色苍白,一直紧闭的双眼居然轻微地颤动了数下。她在听到世华这两个字眼的时候,旁边的心电图骤然起伏。
这让贵妇人看到了希望,她迅速朝着身后的刘队吼道:“快,把金院长叫来!”
刘队点头,他飞一般冲出房间,没多久就把还在会议室的金院长领了过来。
金院长穿着白大褂,他没有多说废话,抬起雯雯的手把起了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