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拂过花花绿绿的灯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浓郁的酒气从各个酒吧的玻璃门框渗漏,街上来往的行人并不排斥,年龄还不够的年轻人或多或少流露羡慕的目光。“就是这儿了。”黑色的影子从半空幽幽出现,在街道上的一棵法国梧桐旁现形。
谢必安扫了一眼两旁屹立的一排排梧桐树,簌簌作响的叶子不时迎风抖落,惹得路人顿住脚步。他们只是裹紧了棉袄,便拿出手机打开前置,做着夸张的动作给大家合拍。
鼻子嗅了嗅,谢必安不难判断这里有不下五百个活人打算夜不归宿。所幸现代没有宵禁的规矩,居心叵测的醉汉还是能捡来已经人仰马翻的年轻女孩,抱回车里肩负起繁衍后代的责任。
这些都不是谢必安关心的。他现在将目光锁定在一个全身覆盖荧光的小小背影——与周遭格格不入,打了补丁的礼服散发近百年的腐朽味道,脚丫子踩在冷冰冰的地板。“可怜。”谢必安笑道,“饿死鬼,未入轮回的厉魂是怎么还在这儿徘徊的?”
眨眼的功夫,他跨过百米,来到这个背影的身后。“当我的养分,总比去没有温度的地府强,阎罗王可不比圣诞老爷爷,他凶得很呢。”谢必安随便开个意味不明的玩笑,就宣布了对小男孩的审判。
右手缓缓摸向男孩那比胳膊肘粗不了多少的脖子,谢必安已经提前认为,这个男孩可比先前的唐装男子秀色可餐多了,起码全身上下没有沾染杀伐的气息。
“妈妈,你在哪儿呢?”
伸出的手蓦地悬停,男孩冷不丁的一句英文让他来了兴趣。
尽管浑身脏兮兮的,血迹斑斑的砖瓦碎片盖在小男孩的发梢,在这一句外语出现后,谢必安还是能够判断他的身份。
“有些乡音的伦敦腔,英国人,哦不,不列颠亡魂?”谢必安一下转到小男孩的身前,盯着他吹弹可破的脸蛋,“孩子,你现在要去哪里?”
凭借那个废物的记忆,外语可难不倒他。更不必说谢必安本人是个语言天才,也是个老学究。难怪忒修斯大人在老窝里,对他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
“天呐,你是上帝吗?”小男孩的额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抵住,在原地踏步,不过他没有生气,“快带我去找妈妈吧!我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在小男孩面前,一身白衣的谢必安实在太高大,而且让他感到十分舒服。男孩几乎没有过多考虑就认为是上帝来指引自己了。“仁慈的上帝啊,在带我去见妈妈之前,能让我吃上一餐吗?我快饿死了!”
男孩把破烂礼服的扣子解开,撩起衬衣,指了指自己干瘪的肚子。“妈妈希望我白白胖胖的,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拉动琴弦。”
谢必安失去了耐心,和煦的笑容顷刻消失,并冷冷说道:“聒噪,我可没听说过上帝会专门跑来吃你。”
男孩神情惊恐,清澈的蓝眼睛被恐惧占据。
他的脖子被谢必安随意拎起,小小的身板被他一下一下砸在地板上,哀嚎的稚嫩童音仿佛一首乱了拍子的诗歌,显得瘆人且怪异。“你不是上帝,你不是上帝!”男孩带上了哭腔,“我要找高姐姐,我要她杀了你,把你丢进池塘喂鲨鱼!”
“嗯?”谢必安突然停止了蹂躏,拎着男孩的脖子将他悬空,“高琦琦吗?有意思。”
再度将男孩摔在地上,谢必安发现了一个新点子。
他虽然能施展魂力,将整座大都市的生魂收入眼底,但那些擅长藏匿的厉鬼很难不废一番心力就能抓到。
高琦琦既然是管辖整座沪上市的鬼官头头,把那些厉鬼揪出来怎么也比自己动手来得容易多了。
只要呆在洋房坐享其成就好了。
“啧啧。”谢必安摸了摸下巴,感叹道,“我脑子也不会变成我弟弟那样吧?生锈了恐怕难以被忒修斯大人寄予厚望。”
男孩被自己灵压定死在地上动弹不得。他身上聚集百年的怨念,是不可多得的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