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深夜的哈特福德绕了一个大大的圈,重新回到利威尔街,向着托米洛夫家的反方向拐进布什尼尔城市公园,没一会就停在一间护林小屋的面前。
小屋亮着灯,橘色的火温暖黯淡,映照出有些破败的壁和顶,也照亮了七八米范围茂密的树林。
海娜推开门,不需要说什么,科林斯基就搀着自己的妹妹跳下车。
他扭头回望车辕,看到一个陌生英俊的年轻男人从车夫的位置上跳下来,还看到奥拉歪斜地躺在一边,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死了。
那英俊的男人微笑着走上来,自来熟式地向科林斯基伸出手:“法拉明斯普纳斯,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见到你。”
科林斯基警惕地把奥廖莎护到身后,之后才握住法拉明的手:“科林斯基托米洛维茨,初次见面。”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不过相信我,那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细节。”
法拉明一脚踩破陌生人的距离边界,一边说,一边捏着科林斯基的手压到他的面前。
“你们很幸运,幸运、聪慧、而且敏锐。你们顺利通过了前面的考核,为自己争取到了与泽维尔女士见面的机会。她正在等着你们,走吧。”
法拉明的故弄玄虚成功冲淡了两个年轻人心里的恐惧。
疑惑取代紧张,从中又滋生出要命的好奇。
好奇心会害死猫,尤其在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生死的现在,科林斯基和奥廖莎神奇的发现,相比于如何创造奇迹逃出去,他们更想知道那位“泽维尔女士”究竟是何方神圣。
求知欲驱使他们跟上法拉明的步伐,从马车一路走到小屋,踩上阶梯,法拉明推开门,他们理所当然地走了进去。
小屋里远比屋外亮堂。
在不足20平米的屋子里,他们看到一个黑发的美丽女人正在烛光下伏案工作。
她的身边还有另两个女人。同样有一头炫丽的黑发,怀抱猫咪的那位在她对面朗读文册,扎着亚麻色干净马尾,年纪看来与兄妹俩相近的那位在她身边专注地拨弄着一只奇怪的复杂机械。
那只机械是纯铜制的,锃亮的矮柱状表面呈暗红色,就像只放平的行军鼓。
鼓皆有鼓面,其鼓面中空,装置着一台小巧的打孔机,余下的环面密密麻麻镶嵌着两列各十四枚“表盘”。
每个表盘都有刻度、指针和花蕊般的中柱,矮柱面上还有与各列相对的拔轮,同样是大小两枚,各自叠设。
亚麻色的少女拨动拨轮,鼓面上的无数指针便在嗒嗒声中各顾各地转动,打孔机随着指针的转动呲呲呲地吐出纸条,纸条上是密密麻麻不规则分布的圆孔,似乎含着什么玄奥的意义。
科林斯基看呆了,完全沉浸在机械和齿轮的契合当中,甚至不知道面前的女人们在什么时候停下了工作。
奥廖莎轻轻扯了扯科林斯基的衣袖:“哥哥……”
科林斯基猛地惊醒:“抱歉,女士……”
“我才是那个该说抱歉的人,托米洛维茨先生,因为积攒了不少计算的工作,不得不占用一些不重要的会面时间。”
卡门的声音很诚恳,内容很傲慢,不重要的兄妹又是惶恐又是愤慨,一时间几乎找不出接茬的话题。
幸好科林斯基反应奇快,迅速在兴趣和礼仪中间找到了结合点。
“泽维……”
“泽维尔,卡门泽维尔是我的名字。”
“泽维尔女士。”科林斯基抚胸致谢,“请问桌子上的机械是?”
“它么?”卡门用指甲点了点光可鉴人的铜面,“它的名字叫盘型计算器,是神圣罗马数学家乔尼海因里希穆勒参考莱布尼斯步进计算器所设计的新型计算机械,可以进行最高14位的四则运算,支持多进位制换算和对数预存,在天文学和星相研究中风评极佳,是当今最可靠也最先进的机械计算器。”
科林斯基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一时不由瞠目结舌:“您……您在研究星相?”
卡门笑着摇头:“一切与数有关的都可以用于商业。”
她说:“在审计、结算和预算的时候,机械与人力比对可以有效降低工作的误差,而且操作机械可以随时中断工作状态,在像今晚这样的碎片时间尤其适用。”
“把机械力运用到会计工作当中……”卡门的话像是在科林斯基面前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您……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