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会很疼么?”乐轻颜问道。
“怎可能不疼,”郭昭叹一口气,“陛下自己跟我说过,疼起来就像是万蚁噬心,又仿佛被人拿刀凌迟,直教人想一死了之。”
乐轻颜深吸一口气,喂药的手抖得快拿不稳瓷勺。
顾陌辞是很怕疼的,年少时有点小磕小碰都要红眼眶,如此疼痛……他是怎么捱过来的?
“陛下说自己是八岁那年中的毒,”乐轻颜深呼吸,缓慢开口,“那时候陛下也是如此?”
郭昭摇头:“那时候比现在更严重。”
“当年陛下只有八岁,身量尚未长成,还只是个孩子。这毒烈得很,陛下趴在床沿吐了一天的血,”郭昭语气沉重,仿佛又看见了当时的场景,“陛下当时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仅剩的力气全都拿去吐血了。”
乐轻颜喉间一哽,郭昭又继续道:“从那时起陛下身子就弱了,补了这么些年也没再壮起来。”
曾经的五皇子顾陌辞可舞刀可弄棒,小小年纪也敢单独骑马打猎,在马背上的飒爽完全不输于在场的任何人。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却在八岁那年被人下了毒,强壮的身体底子毁于一旦,孱弱的身子让他多病,他再也无法做回以前那个张扬活泼的少年郎。
乐轻颜沉默着喂完了那碗药,他把空碗递给郭昭,道:“大人去歇息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郭昭应一声,看了看乐轻颜的肩窝,忍不住道:“将军肩窝处的伤……我帮将军处理一下吧?”
乐轻颜看了看怀里的顾陌辞,抬手把被子拉高,道:“不用了,多谢大人好意,大人去休息吧。”
郭昭没再说什么,弓着身退出了房间。
喝了药的顾陌辞渐渐安稳,呼吸变得绵长,埋在被子里的身体暖乎乎又软乎乎,乐轻颜感觉自己抱了一块糯米糍。
乐轻颜抬手,五指顺着顾陌辞的头发往下滑,发丝穿过指缝时有种痒痒的感觉,有些发丝还会打着旋缠上他的手指。
青丝绕指柔,说的就是这样吧。
乐轻颜一直守着顾陌辞,从他昏迷的那天起,除了吃饭洗漱外他就没离开过顾陌辞的床榻。
福全听乐轻颜的提议,以皇上身体抱恙为由暂停了朝会,大臣们都知道顾陌辞身体不好,谁也没多说,只当自己有了一个长长的休沐期。
“福公公,陛下怎么样了?现在可在宫中?”下朝时,梁佑低声问福全。
福全在顾陌辞身边当值,自然清楚顾陌辞跟哪些人交好:“尚书大人勿急,陛下在神武将军府中,一切安好。”
梁佑道了声谢,他就说乐轻颜怎么几天没来,原来是照顾皇上去了!
神武将军府里,乐轻颜打来一盆热水,动作轻柔地解开顾陌辞的衣襟,准备帮他擦擦身体。
“安之……”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乐轻颜解衣襟的手被握住了。
乐轻颜放轻呼吸,仿佛自己用力一点就会把眼前人吹走:“陛下?”
顾陌辞慢慢睁开眼,拽着乐轻颜的袖子拉到鼻子前问了问,笑道:“就是这个味道。”
他还在昏迷时,迷迷糊糊中闻到一股温润的松木香,本以为是被褥间残留的香味,现在看来……应该是乐轻颜身上的。
乐轻颜合拢顾陌辞的衣襟,扶着他坐了起来:“陛下感觉怎么样?”
顾陌辞伸手揉揉肚子,顺势靠到乐轻颜身上:“放心啦,我没事……”
乐轻颜叹一口气,拿一件外衣盖在顾陌辞身上,顾陌辞身体虚,讲了会儿话就有点精神不济,靠在乐轻颜身上打了个哈欠。
“是不是吓到了?揉揉你。”顾陌辞说道,反手揉了揉乐轻颜的头,“就是怕吓到你才不想告诉你嘛,我这么为你着想,你还凶我。”
乐轻颜低声笑笑,附在顾陌辞耳边道:“谢陛下怜惜我。”
顾陌辞舒舒服服地窝在乐轻颜怀里,打了个哈欠道:“安之,我有点饿。”
乐轻颜扶着他靠在床头:“那陛下先等等我,我很快回来。”
乐轻颜说着就往外走,他前脚刚走出去,后脚郭昭就走了进来,看见床上的人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他噗通一声就在床前跪下:“陛下!臣有罪,请陛下治臣的罪!”
顾陌辞抬眼,轻声道:“起来吧,朕不怪你。”
“陛下!臣……”郭昭还想说什么,顾陌辞出声打断了他。
“或许……这本就是个阴谋,”顾陌辞轻声道,“那个人想杀我,怎么可能让我顺利找到解药。”
顾陌辞一愣,接过信封打开,拿出里面的信纸一张一张地看。
良久,他把信封放到一旁,道:“老六还真是忧国忧民啊。”
先不说这行军计划是沈源用什么法子拿到手的,单说他自请乐轻颜出兵对敌,这一点就足以顾陌辞笑上一年半载。
首先,身为皇帝的他还健在,并没有性命垂危,他沈源一个无实权的郡王有什么资格使唤他的大将军为这等真假不明的事出征?
其次,他不是昏君,他也没有听从谗言让庸碌为将,源郡王怎么就颠颠地跑来请神武将军出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