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太后若是以死…这若是她的意愿,我想我也是拒绝不了的。”
“太后之前一向康健,也没听说她那里不舒服,你不会是太杞人忧天了吧”孔茂也喝了一口茶,但是好似没有新月的那杯青梅茶来的清爽。
新月自然不会告诉孔茂,自己已经知道太后的大限,只是沉默着。
“这样,你若是实在不想嫁,就去寺里,做个俗家弟子,等,等过了这段风声,再想以后也不迟。”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若是我去了寺里做俗家弟子,我哥哥,徐新泰,非得用刀把我的头发都剃了,让我成了真的姑子不可。”
“那你就去做姑子,反正你不就是想要平淡,而且独自一人过你的一生。”孔茂知道,新月还是贪恋红尘之人,只是,这世间的男子,还没人能让她动心,就连太子都不行。
“我才不要,我可不能吃斋念佛。”新月的头和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你,干脆就让江扬拒婚,他之前拒绝了那么多女子,在拒你一个也是可以的吧。”
“我也是这个打算,但是我听说,他的那个娘,是铁了心的要给他续弦。”
“庄老夫人,确实是个,不太好对付的女人了啊。”孔茂由衷的点头。
新月想起这个庄老夫人,又觉得口渴了。
“我看你是打仗打的脑子都糊涂了,那徐家的侯女,怎么就不能给你做继室了?她是容貌不好,还是德行有亏了?你还挑拣,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人家双十年华的姑娘,多委屈人家啊。”庄老夫人见儿子马要开口,就立时发了脾气,把手边的碗盏都挥在了地。
“夫人,消消气。扬儿这什么都还没说呢,你这就摔了碗盏,我,我…”江晚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手里,只吃了一口的白饭,和原本一桌子自己爱吃的东西,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儿子只是想跟父亲和母亲请个安而已。”江扬撩着衣襟,不知道是该跪下请安,还是做点别的。
他是不想跪的,因为他面前,就丢着母亲亲自下厨做的,油香鸡,这是父亲最喜欢吃的菜,他一个人就能吃大半只,此时,这只鸡,连个油皮都没有破。
“他一抬腿,我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我不准,你要是敢提半个关于徐家侯女的事情,我就,我就…”
“娘,我这,吃着饭呢。”江赞看着自己白饭的红烧肉,这也是母亲下厨做的,他真准备吃,就听母亲如此说起,顿时没了胃口。
“你没胃口,给你老子吃。”江晚活了快七十岁,还没有吃着吃着饭就被掀了桌子,但他还只能敢怒不敢言,伸长筷子,把大儿子碗里的红烧肉夹到自己的碗里,就着这一点肉,吃完了自己碗里的米,才对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的二儿子“还不快给你娘赔不是,她为了你的事,每日是吃吃不好,睡睡不香,你是真想看着你娘被你气出病来,才甘心。”
听父亲这么说,江扬也只得跪在地“给母亲赔罪了。”
“赔罪不赔罪的,娘倒是不在意,哪有母亲会生自己儿子的气的,我只是,只是想要你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给你做顿好吃的饭,给你缝一件合体的衣服,等我和你爹都去了以后,有个人能照顾你。”说到这里,庄老夫人流下了眼泪。
原本一口气吃了一碗米饭的江侯爷,见夫人如此,放下了手里的碗,揽住了自己的夫人“别哭了,这混账羔子,脾气倔,随他老子,都是我的错,我这个老子的错。”
“你还知道你倔,你还知道。”庄氏一听丈夫的话,哭笑不得的捶了他一拳。
“好了,好了,别哭了。”
江赞和江扬看着自己的母亲如此,心里都不是滋味,江扬拘身道“儿子自小见父亲,笃爱母亲一人,原是不懂这些的,只是,自从与我妻心意相通以后,就想要与父亲一样,这一生只对我妻一人,照顾好我妻我子,顶天立地,不负任何人。只是我妻命薄,无法与我白头偕老,儿子不敬,问父亲一句,若是母亲早去,您,可否再娶?”
“我自然不会”江侯爷一口否认道“只是一切事情,都没有如果和若是,事情自己发生,你的妻子虽然也不想如此,但她毕竟是去世之人了。每个人都要往前看,频频回首,只会让你陷在过去无法自拔,这对你是无益处的事情。你总得接纳一些新的人,来你的生命中,给你制造新的人生,新的回忆。”
“扬弟,父亲说的没错,我们都知道你对弟妹的感情,因为我们也是经历过的人。反之,若是你先弟妹一步而去,你希望弟妹用一生的时间,自苦哀悼你吗?”江赞也来劝说江扬。
“我自然是不想的。”江扬低声地说。
“那你就给别人一次机会吧。你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弟妹的啊,也是慢慢的对她敞开了心扉,才对她情深意重起来的,我与你大嫂,也是,也是互相不顺眼了许久,知道了彼此的好,才真正在一起的。所以,你只要,带着接受的心,你就总能有一段,新的,美满的人生。”江赞拍着兄弟的肩膀,真情实意的道。
“只是,徐家的侯女,年纪也太小吧。”江扬始终不愿松口。
“你还说…”庄氏见自己这个儿子,真是冥顽不灵“给你娶别的续弦,也不过是十五六岁,她们年纪跟小,自古男子,何惧娶小妻子呢?”
“扬儿,你退下,回去好好想想,再来父亲母亲这里回话。你从未让父亲失望过,,这次,父亲也不想你,让我失望。”眼见事态越来越紧张起来,江晚只得先让江扬离开。
江扬听了,拘身给父母磕了一个头后,转身走了。
“这犟驴,犟驴啊。”庄氏气得跺脚,江晚坐在自己的位置,思索片刻对妻子和大儿子说“我们,要不找些让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让他们两个互相了解了,没准,扬儿就同意了呢?”
“现在不仅是扬儿不同意,我瞧着,和打听着,那小侯女,也不怎么愿意,是太后迫着才没有拒绝的。”这是庄氏更心烦的地方。
“那父亲说的这个办法,就更是妙计了。”江赞觉得父亲说的很多,反问到“我们要如何做呢?”
“再过几日,徐新泰就会放出来,我让扬儿亲自送徐新泰回府。”
“这样两个人见了面也说不了几句话啊”江赞觉得这也太简单了。
“徐新泰回府后,那丫头,就又要回她城外的庄子住,而扬儿正好要去北营练兵,二人离得不远,我就让扬儿,每次都给她捎些东西,他们自然就有见面的机会了。”庄氏想定了主意,立刻就来了精神。
三人商量了一番,江侯爷比打仗还要专心,江赞比写奏折还要投入,他们三人自然能商量出一套,完美无缺的计谋。
而一边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新月,浑然不觉,一边用饭,一边等着珊儿醒来。
衍文公府的菜是金陵一绝,新月此刻忧心忡忡,倒也顾不得品尝了,只是觉得味道鲜美,咸淡正好就好了。
“夫人,我们夫人醒了。”新月吃了个半饱,丽儿就跑了进来,新月一听,笑容立刻跃然眉间“当真?”
“是,太医已经在给我们夫人诊脉了。”说着,丽儿就随着新月走出了厢房,往珊儿的房间去了。
刚到门口,新月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新月没有进去,而是隔着已经掀开了帘子,看向里面的这对夫妇。
孔茂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儿子,眼角带着笑,一会看看孩子一会看着虚弱的妻子“珊儿,真是辛苦你了,人们都说,这孩子,比足月的小娃娃,还要胖一些。”
“他身体好就好,也不枉我这么费力的把他生下。”说着,珊儿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却发现自己的手凉的紧,生怕冻到孩子,就把手抽了回来,却被孔茂握住“手还真是凉,我给你捂捂。”
以前的时候,姑姑也打算把自己嫁给孔茂,那时,容旭早早定下的未婚妻还是萧氏。新月或许也用心打量过他吧,因为毕竟要成为自己夫婿的人。
而孔茂,一直都是那个彬彬有礼,甚是有些书呆子气的少年,他的衣服总是一丝不苟,少年束冠,又正式又贵气,手里总是拿着一本翻了又翻,都快翻散架的书。
二人也是都带着隐约又朦胧的感觉,一点点的长大的吧。后来,横生变故,改变的又何止是一个萧南音的命运。
如今,少年时,也算是动过心的少年人,已经有了倾心相待的人,还有了珍贵的孩子,新月也早已经不再有所期待,二人也就此,从朋友,变成了一生的朋友了。